程雨馨站在国际出发大厅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起落的飞机划过天际。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记满了三亚攻略的便签纸，边缘已经被汗水浸得微微发皱。
五万元的旅行基金是她从年终奖里一分一分省下来的，就想给全家一个惊喜。
可现在，丈夫韩伟彦手里那四张登机牌像四把冰冷的刀子，直直插进她的心脏。
婆婆何玉瑾站在儿子身边，目光躲闪，始终没有看向儿媳苍白的脸。
程雨馨突然想起出门前婆婆反复叮嘱儿子收好证件的情形，当时只觉得是长辈的啰嗦。
现在才明白，那或许是一场心照不宣的合谋。
她看着眼前这三个所谓的家人，突然觉得十年婚姻像个荒唐的笑话。
行李推车上的银色行李箱里，装着全家人的护照和身份证。
那是出门前婆婆亲手交给她保管的，说女人家心细，不会丢三落四。
程雨馨的手不知不觉握紧了推车把手，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
01
程雨馨把最后一件连衣裙仔细叠好放进行李箱，拉上拉链时轻轻松了口气。
她打开手机备忘录，对着清单一项项打勾：防晒霜、泳衣、肠胃药、充电宝。
窗外的夕阳透过纱窗洒进来，给卧室铺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
这是她第三遍核对行李了，生怕漏掉任何老人家可能需要的东西。
婆婆何玉瑾有风湿，特意带了膏药；公公韩二河血压高，降压药多备了一周的量。
太婆婆刘凤珍已经八十多岁，这次出门专门买了轻便的轮椅。
“雨馨，还不睡啊？”韩伟彦敷着面膜从卫生间出来，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马上就好，你把奶奶的晕机药放在随身包里了吗？”
“放心吧，妈早就提醒过了。”韩伟彦躺在床上刷手机，头也不抬。
程雨馨走到梳妆台前，打开那个丝绒首饰盒，里面是一条珍珠项链。
这是她特意为这次旅行买的，想着在海边拍照应该会很搭配。
结婚十年，这是第一次全家一起出远门旅游，她心里满是期待。
上次家庭聚会时，姑姐无意中说婆婆一直想去三亚看看天涯海角。
程雨馨当时就记在了心里，盘算着年底奖金发下来就安排这次旅行。
五万元对她来说不是小数目，几乎是她半年的工资。
但她觉得值得，毕竟这一大家子人从来没有一起出去度过假。
婆婆总说年轻人乱花钱，这次她一定要让老人家玩得开开心心。
“机票再确认一下时间吧，明天别误了航班。”程雨馨轻声提醒丈夫。
韩伟彦含糊地应了一声，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不知道在看什么。
程雨馨走到床边，想看一眼他的手机屏幕，他却下意识地侧了侧身。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程雨馨心里掠过一丝异样，但很快就被兴奋冲散了。
她重新回到行李箱前，把太婆婆的毛线帽拿出来单独放好。
三亚天气热，但飞机上空调足，老人家怕冷得随时准备着。
墙上的钟指向十一点，程雨馨终于满意地合上了行李箱。
02
家庭微信群里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是韩伟彦发的航班信息。
“明天早上九点的航班，大家七点前要到机场。”
程雨馨正在办公室整理文件，看到消息后会心一笑。
但当她仔细看那条信息时，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
韩伟彦特意@了婆婆何玉瑾、公公韩二河和太婆婆刘凤珍。
唯独没有@她这个同样是出行成员的妻子。
程雨馨犹豫了一下，在群里回复：“收到，我准时到。”
消息发出去后像石沉大海，过了十分钟都没人回应。
而婆婆刚刚还在群里发了一个笑脸表情，显然是在线的。
程雨馨关掉微信，继续处理手头的工作，心里却像堵了团棉花。
下班回家的地铁上，她又打开微信群看了一眼。
婆婆在下面回复：“儿子放心，我们都准备好了。”
公公也破天荒地发了个握拳的表情，看来对这次旅行很期待。
程雨馨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什么也没发。
她想起上周家庭聚餐时，大家热火朝天地讨论行程的场景。
当时婆婆笑着说：“伟彦真是孝顺，知道带我们老人家出去见见世面。”
程雨馨本想说是自己提议的，但看丈夫笑呵呵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毕竟是一家人，谁出主意谁出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开心。
可现在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到家时，韩伟彦正在试穿新买的沙滩裤，得意地在镜子前转来转去。
“群里发的消息我看到了，”程雨馨装作不经意地提起，“你怎么没@我？”
韩伟彦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笑道：“哎呀，忘了，你这不是看到了嘛。”
这个理由太过敷衍，程雨馨还想再问，婆婆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伟彦啊，奶奶的降压药你记得带上，别到时候忘了。”
韩伟彦开了免提，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应着：“知道啦妈，雨馨都收拾好了。”
电话那头的婆婆沉默片刻，才说：“她做事是细心，你多学着点。”
这句话本该是夸奖，但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赞许的味道。
程雨馨默默走进厨房准备晚饭，刀切在砧板上的声音格外响亮。
03
出发前夜，程雨馨特意做了丰盛的晚餐，清蒸鲈鱼是婆婆最爱吃的。
太婆婆刘凤珍坐在轮椅上，笑呵呵地看着忙进忙出的孙媳妇。
“雨馨歇会儿吧，明天还要起早呢。”
“没事奶奶，我把您的常用药分装好了，一天一份方便拿。”
程雨馨把分装好的药盒递给太婆婆过目，老人家满意地点头。
婆婆何玉瑾从卧室出来，手里拿着个文件袋，神情严肃。
“伟彦，身份证护照都放你这里，男人保管重要东西稳妥些。”
韩伟彦正在打游戏，头也不抬：“放茶几上吧，明天我装包里。”
程雨馨盛饭的手顿了顿，她本以为证件会由她这个行程策划人保管。
但想到婆婆一向更信任儿子，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吃饭时，婆婆不停给儿子夹菜，完全没注意到程雨馨几乎没动筷子。
“明天到三亚先去酒店休息，下午带你们去海边走走。”
韩伟彦扒拉着饭，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
程雨馨轻声接话：“我查了攻略，酒店附近就有海鲜市场......”
“外面吃不卫生，”婆婆打断她，“酒店有餐厅就在酒店吃。”
公公韩二河难得开口：“雨馨安排得挺好，听说三亚海鲜不错。”
婆婆瞥了丈夫一眼，没再说话，但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程雨馨低头默默吃饭，感觉胸口闷得慌。
饭后洗碗时，她听见婆婆在客厅小声对儿子说：
“证件收好啊，千万别弄丢了，不然到时候麻烦。”
这话说了至少三遍，仿佛是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程雨馨当时只当是老人家的啰嗦，现在回想起来却别有深意。
阳台上的风铃叮当作响，预示着明天会是个适合飞行的好天气。
程雨馨把洗好的碗一个个擦干，心里那点不快慢慢被期待取代。
04
第二天清晨，程雨馨五点就起床准备早餐。
热豆浆的香气飘满整个屋子，她知道婆婆喜欢喝现磨的。
太婆婆起得最早，坐在轮椅上看着她忙碌，眼神慈祥。
“雨馨啊，辛苦你了，这一大家子人出门不容易。”
“不辛苦奶奶，您开心我就高兴。”
程雨馨把温好的牛奶递给太婆婆，老人家手有些抖，她便帮着托住杯子。
六点钟，预约的出租车准时到了楼下。
程雨馨最后一个检查完水电煤气，拖着最大的行李箱出门。
那个银色箱子里装着全家人的证件和贵重物品，婆婆特意交代要随身带。
车上，韩伟彦坐在副驾驶，兴奋地和父母讨论着三亚的景点。
“听说天涯海角拍照要排队，我们早点去。”
程雨馨插话：“我查过了，早上九点前人最少，光线也好。”
车里突然安静了一瞬，婆婆接话：“伟彦说去哪就去哪。”
这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扎进程雨馨的心口。
她转头看向窗外，清晨的街道还很安静，只有环卫工人在扫地。
太婆婆似乎察觉到什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雨馨查的攻略肯定靠谱。”
程雨馨勉强笑了笑，心里那点委屈在发酵。
出租车驶上机场高速，韩伟彦还在滔滔不绝：
“妈，给你和爸定了海景房，晚上能听着海浪声睡觉。”
程雨馨惊讶地问：“我们不是定的是家庭套房吗？”
出发前她明明订了两间家庭套房，一间给公婆和太婆婆，一间她和丈夫住。
韩伟彦含糊其辞：“后来改定了，爸妈辛苦一辈子，该住好点的。”
程雨馨还想再问，但看到婆婆满意的笑容，话又咽了回去。
窗外的机场指示牌越来越近，她的心情却莫名沉重起来。
05
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程雨馨把轮椅推出来，小心扶着太婆婆坐下。
婆婆何玉瑾站在值机柜台前张望，像个准备春游的小孩子。
“伟彦去办手续，雨馨你看着行李和奶奶。”婆婆自然地分配任务。
程雨馨点头，把四个行李箱整齐码放好，又检查了轮椅的刹车。
她看着丈夫走向值机柜台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这次旅行的一切费用都是她出的，但订票时韩伟彦坚持要他来操作。
说是要给家人一个惊喜，现在想来这个说法漏洞百出。
太婆婆似乎有些冷，程雨馨从随身包里拿出毯子给她盖上。
“雨馨心真细，”太婆婆握着她的手，“这家里多亏有你。”
老人家的手温暖干瘦，程雨馨突然有些鼻酸。
她嫁过来十年，婆婆始终把她当外人，只有太婆婆真心待她。
记得有次她发烧，婆婆第一反应是“别传染给伟彦”。
而太婆婆却悄悄熬了姜汤送到她房间，还帮她照看孩子。
“奶奶，到了三亚我推您去海边看日落，听说可美了。”
太婆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好，好，咱们拍好多照片。”
另一边，韩伟彦在值机柜台前站了很久，似乎在和工作人员争论什么。
程雨馨想过去看看，但婆婆拦住了她：“让他处理吧，男人办事靠谱。”
这话听着刺耳，程雨馨还是坐回了原位。
她打开手机，相册里存满了三亚的攻略截图，海鲜市场、免税店、景点路线。
为了这次旅行，她准备了整整三个月，连每个景点的厕所位置都查好了。
现在却像个局外人一样坐在等候区，连值机都不能参与。
韩伟彦终于办完手续朝他们走来，手里拿着一叠登机牌。
他笑得有些勉强，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
06
“办好了？”婆婆迫不及待地迎上去，“座位都在一起吗？”
韩伟彦把手里的登机牌分给父母和奶奶，唯独没有给程雨馨。
“你的票有点问题，”他擦擦汗，“最近机票紧张，只买到四张。”
程雨馨愣在原地，以为自已听错了：“什么意思？”
“你先别急，”韩伟彦试图安抚她，“我网上候补了，下一班飞机肯定有座。”
婆婆在一旁帮腔：“是啊雨馨，伟彦都安排好了，你晚点来也没事。”
程雨馨看着手里的行李推车，又看看丈夫空着的双手，突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你早就知道没有我的票？”她的声音在发抖。
韩伟彦避开她的目光：“机票太贵了，五万块不如让爸妈玩舒服点。”
太婆婆扯扯孙子的衣角：“伟彦，这怎么行，雨馨为这次旅行忙前忙后的。”
公公也皱起眉头：“胡闹！哪有这样办事的！”
婆婆瞪了丈夫一眼：“你少说两句，伟彦也是为家里考虑。”
程雨馨想起微信群里的@遗漏，想起婆婆反复叮嘱证件的神情。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偶然，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排除。
她看着眼前这个同床共枕十年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所以你们早就计划好了，只带长辈去，把我排除在外？”
韩伟彦试图拉她的手：“下次，下次一定补上，我保证。”
程雨馨甩开他，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她想起结婚时，这个男人说会一辈子对她好。
想起生孩子时，婆婆第一眼看的是孙子不是她。
想起每次家庭聚会，她永远是厨房里最忙的那个。
十年付出，换来的是在机场被当场抛弃。
07
“五万块是我出的，”程雨馨的声音异常平静，“用我的钱，把我排除在外？”
韩伟彦脸色涨红：“你这话说的，你的钱不就是家里的钱吗？”
婆婆附和道：“是啊雨馨，一家人分什么你的我的。”
程雨馨看着婆婆理所当然的表情，突然笑出声来。
这笑声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连路过的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所以，我的钱是家里的钱，但家里的旅行没有我的份？”
太婆婆着急地拍轮椅扶手：“伟彦，快给雨馨道歉，这像什么话！”
韩伟彦不耐烦地说：“奶奶您别添乱了，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程雨馨深吸一口气，机场空调的冷气钻进肺里，让她格外清醒。
她想起上次婆婆生日，她花半个月工资买的金镯子。
婆婆当时收下时淡淡说了句“乱花钱”，第二天就戴到了姑姐手上。
想起每次回娘家，婆婆总嫌她带的东西太多，说是补贴娘家。
可小姑子每次回门，婆婆都大包小包地准备，生怕不够。
这些细微的差别对待，她一直告诉自己是自已敏感。
现在想来，不是她敏感，是这一家人从来没真正接纳过她。
“雨馨，别闹了，”韩伟彦压低声音，“爸妈都看着呢。”
程雨馨看着丈夫尴尬的表情，突然觉得很可笑。
到现在，他还是觉得是她在闹，而不是他们的做法有问题。
“所以你觉得这是我的错？”她轻声问。
韩伟彦没有回答，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婆婆上前打圆场：“雨馨懂事点，下次让伟彦单独带你去补上。”
又是下次，永远都是下次。程雨馨在心里默默地说。
08
机场广播响起，提醒乘客尽快登机。
婆婆着急地推儿子：“伟彦，快去安检吧，别误了飞机。”
韩伟彦犹豫地看着程雨馨：“那你先回去？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程雨馨没有回答，目光落在那个银色行李箱上。
里面装着全家人的护照和身份证，是出门前婆婆亲手交给她的。
说女人心细，不会丢三落四，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他们需要她保管重要物品，却不需要她参与旅行。
十年婚姻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闪过。
每次吵架都是她先低头，因为婆婆说女人要温柔。
每次家庭决策都是丈夫做主，因为婆婆说男人是顶梁柱。
她像个外人一样在这个家生活了十年，努力讨好每一个人。
换来的却是在机场被当场抛弃。
太婆婆颤巍巍地拉住她的手：“雨馨，奶奶跟你一起回去。”
这话让她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但婆婆立即反对：“妈你说什么胡话，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
程雨馨轻轻抽出手，对太婆婆笑了笑：“奶奶您好好玩。”
然后她转向丈夫，语气平静得可怕：“韩伟彦，这是最后一次了。”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她转身走向行李推车。
09
程雨馨拉动银色行李箱的拉杆，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
韩伟彦终于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快步上前拦住：“你拿行李干什么？”
程雨馨抬头看他，眼神平静无波：“回家。”
婆婆也反应过来，声音尖利起来：“程雨馨你疯了吗？证件都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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