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 年,河北一家县医院的 B 超室里,王翠英盯着屏幕上模糊的光斑发愣。
几天前她还因为卵巢手术后的腹水胀痛难忍,此刻医生的话却让她忘了所有不适:
"肚子里有四个娃。"
站在一旁的丈夫缴宝存手里攥着皱巴巴的检查单,指节发白。
夫妻俩已经有个大女儿,家里三间土坯房连像样的家具都没有,这四个孩子怎么养?
他们几乎是跑着问医生:"能减胎吗?我们实在养不起。"
没想到一周后北京的医院又给了个更惊人的答案:"是五个。上次有个小家伙躲在后面没看见。"
缴宝存蹲在医院走廊抽烟,烟蒂堆成了小山 —— 他这辈子见过最多的就是双胞胎,五胞胎听着就像天方夜谭。
医生拿着厚厚的病历本叹气:"全国没先例,五个都活下来的概率比中彩票还低,大概率五个月就会自己流掉。"
更让他们揪心的是,此时减胎风险极大,万一手术失败,王翠英可能再也怀不上孩子。
那个晚上,夫妻俩在医院长椅上坐了整夜,王翠英摸着自己才三个月就显怀的肚子,能清晰感觉到里面此起彼伏的胎动。
"都是一条命啊",她抹着眼泪说。
五个月的孕肚比别人临盆时还大,王翠英的胃被挤得像个攥紧的拳头,刚吃下的馒头转身就吐,最后只能靠每天一个馒头续命。
到了第六个月,她走一步路都要扶着墙,夜里根本躺不平,只能跪着撑在床头,每次换姿势都疼得咬床单。
2002 年 3 月 4 日凌晨,医院的走廊亮起了长明灯。
产科、儿科、麻醉科的医生挤满了手术室。
所有人都捏着把汗 —— 这是中国第一次挑战五胞胎活体分娩。
当五个皱巴巴的小家伙接连发出哭声时。
护士们手忙脚乱地给他们裹襁褓,最小的那个才两斤多重,哭声细得像小猫叫。
王翠英在昏迷前听见医生说:"都活着,是奇迹。"
后来她给孩子们起名都带个 "福" 字,缴福庆、缴福森、缴福莉、缴福欣、缴福源,就盼着这份奇迹能久一点。
01
从奶粉罐到奥运舞台
五个婴儿的哭声像拧开的水龙头,从早到晚没停过。
王翠英的奶水根本不够分,孩子们饿得直蹬腿,缴宝存只能骑着自行车跑遍周边乡镇。
谁家有刚生完孩子的产妇,就厚着脸皮去讨点奶水。
最凶险的是出生第五天,老二福森突然便血,医生下了病危通知:"结肠炎,救活的可能只有 1%,就算活下来也可能脑瘫。"
王翠英抱着浑身插满管子的小不点,指甲深深掐进自己胳膊:"治!砸锅卖铁也治!"
那天缴宝存跑遍全村,磕头借了三万块钱,手术室外的长椅上,他数着地砖缝等了整整七个小时。
日子像被五个孩子啃咬的奶粉罐,空了又满,满了又空。
缴宝存去浙江打工,在建筑工地扛钢筋,在货运站搬箱子,每次寄钱回家都附一张纸条:"别让娃饿着。"
王翠英一个人带五个孩子,每天凌晨四点就得起来冲奶粉,一个孩子刚喂完,第一个又饿了,换尿布要摆成一排像流水线作业。
街坊四邻看不过去,自发排班来帮忙:奶奶带老大,姥姥带老五,嫂子每天来给孩子们洗尿布。
有次王翠英发烧到 39 度,迷迷糊糊中看见邻居张婶正给孩子们喂米汤,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2004 年,一家奶粉企业听说了五胞胎的事,承诺免费提供奶粉直到孩子们断奶;
北京幸福泉幼儿园的程淮教授主动联系他们,说能让五个孩子免费入园。
王翠英背着五个装着换洗衣物的蛇皮袋,跟着教授进了北京,第一次见到带电梯的楼房。
2008 年的夏天成了全家最亮的记忆。
奥运会组委会找上门时,看着五个名字里带 "福" 字的孩子,工作人员笑了:
"这不就是现成的五福娃吗?"
王翠英陪着孩子们在训练馆练了三个月,最小的福源总记不住动作,姐姐福莉就牵着他的手一遍遍跳。
当五个穿着福娃服装的小家伙出现在圣火传递现场时,电视机前的缴宝存抹了把脸,把手里的安全帽攥得紧紧的。
02
当少年扛起生活的重量
2017 年冬天,王翠英正在雇主家擦玻璃,手机突然响了,电话那头是浙江医院的护士:
"缴宝存先生抢救无效,你来一趟吧。"
她手里的抹布啪嗒掉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 丈夫上个月还在电话里说 "工头给加了工资",怎么就没了?
到了浙江才知道,缴宝存为了多挣钱,白天在工地搬砖,晚上去货运站卸货。
肝腹水拖了半年多,疼得直冒汗也舍不得去医院。
最终,丈夫没从医院出来。
十五岁的五胞胎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在北京读初中的他们瞒着王翠英收拾好行李,说要回河北老家读高中:"妈,北京花销大,老家学费便宜。"
王翠英知道,孩子们是不想让她一个人在城里做家政太辛苦。
三个女孩在县城高中住一间宿舍,每月生活费加起来才 900 块。
中午食堂里,福庆总是买三个馒头,姐妹仨分一份最便宜的炒白菜,看着别人碗里的红烧肉,她们就互相打趣:"减肥呢。"
两个男孩在另一所学校,冬天舍不得买煤,就裹着被子在教室里刷题,手冻裂了就抹点凡士林。
03
2020 年疫情期间,上网课成了难题。
五个孩子凑不齐设备,王翠英跟亲戚们借了三部旧手机,老大福庆把自己的平板让给弟弟妹妹,自己用最旧的那部。
每天早上六点,五个脑袋挤在逼仄的土房里,各自戴着耳机听课,谁也不打扰谁。
地上堆着一米多高的习题册,都是他们从废品站淘来的旧书,页脚都翻卷了。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王翠英特意从北京赶回来。
四个孩子过了本科线,老二福森差了几分上了专科,五个孩子拿着录取通知书,没像别家孩子那样庆祝,而是默默收拾东西去打工。
福源在北京找了个保安的活,每天站八个小时岗;
哥哥姐姐们就在家组装小夹子,一袋子几万个零件,两天才能挣 80 多块。
"妈,我们争取自己挣学费",福莉的手上磨出了好几个茧子,却笑得特别甜。
去年夏天,五个孩子陆续大学毕业。
福庆进了家物流公司做调度,福森在汽修厂当学徒,三个女孩都找到了文员的工作。
王翠英偶尔翻出当年奥运会的录像带,看着屏幕上蹦蹦跳跳的五个小不点;
再看看现在能熟练给她捶背的孩子们,总忍不住掉眼泪。
有次采访,记者问王翠英后不后悔。她低头擦了擦手,那双手因为常年做家务布满裂口:
"要是再选一次,我真不敢要。你看他们从小到大没穿过一件新衣服,跟着我遭了太多罪。"
五个年轻人涌过来围住她,就像当年在产房里那样,挤得满满当当。
阳光穿过窗户照在他们身上,王翠英突然觉得,那些吃过的苦、受过的累,都长成了孩子们眼里的光。
这大概就是生活最神奇的地方 —— 它会给你扔来一堆烂牌,但总有人能把它打成满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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