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51年初,一支曾被质疑“靠不住”的部队,在汉江边顶住25万美军整整50天,打出志愿军史上惨烈的一战。
为什么没有退?为什么不求援?谁为这个决定负责?
曾泽生按下“沉默键”
“不能求援。”曾泽生把这句话咽进喉咙时,电话那头已传来弹药告急报告。
外界并不清楚,志愿军第五十军此刻,正在做一件从没做过的事——主动请战。
1950年底,志愿军第一、第二、第三次战役连克汉城,朝鲜战场形势一度转向。
但美军新任司令李奇微,到任后立刻调整战术,他发现志愿军一个补给周期约为8天,便制定了“礼拜攻势”,利用空中优势,展开有节奏、无间歇的地毯式轰炸。
“他要用飞机和火炮,把我们活活耗”,彭德怀火速决定,东线集中反击,美军重点主攻的西线由50军死守,拖住敌人。
西顶东放,谁来顶?前身为国民党起义部队的第五十军,自1948年长春起义后一直戴着“杂牌军”帽子,始终在边缘任务中打转。
“这次让我们上西线,看看到底能不能打。”曾泽生看穿命令背后的意味。
这是机会,也是陷阱,一个不慎,打烂全军,贴上“叛徒部队”的标签永世不得翻身;挺住了,就能改写命运。
部署下达,任务简单却残酷:守住汉江线,时间至少一周,目标为“阻敌东进”,不允许退、不允许穿插、不允许绕行,死守。
50军下辖148、149、150师迅速进入阵地,战线拉至白云山、铁门关、马良山一带,全线展开。
最早发起攻击的是美第二师,炮火从凌晨四点开始压制阵地。
一整天时间,阵地上没有人说话,只听得见飞溅的石头,和士兵的呻吟。
曾泽生在观察所目睹完整炮击过程,电报员提醒:“可以请支援。”他低声回一句:“还没到时候”。
沉默就是命令,基层连长明白——第五十军要拿命堵住汉江。
敌人三次冲上阵地,又被打下去
“我们打的是仗,不是面子。”可这一次,确实为了一口气。
汉江防线最关键的高地在白云山。
149师447团进入阵地第一天,美军用三个营轮番冲击,平均一小时一次。
团长刘廷安在战斗,开始前分发了三样物资:刺刀、地图、白布,白布用来包裹阵亡者的头骨,防止被炮火炸得粉碎。
第一天还算“顺利”,第二天,阵地上连刺刀都快用完了。
第三天起,食物、饮水、弹药全面断供,战士用刺刀缠着绷带继续战斗,战壕里遍地是血与泥。
“山上不是阵地,是一个巨大的绞肉机”,团政委杜立三在战后这样形容。
447团连续死守11天,三次全团覆灭,每次补充兵力再冲回阵地,最后一次,整个团只剩下93人。
敌人疑惑,“这个阵地到底有几千人?”空中侦察机拍下照片,显示山头上每天都有新士兵。
“他们在晚上补人”,李奇微命令加强夜间炮击,但50军的补充不靠运输,而是将机关、后勤、炊事员、甚至轻伤员全部推上阵地。
“只要人没死,就背着伤口也要去接替战斗位置”,炊事兵刘根成本负责熬稀饭,第三天被编入机枪小组,五天后牺牲。
东线此刻正在横城一带进行大反攻。
为了配合,彭德怀电令50军继续拖延两日。
曾泽生回电:“我们还能坚持三天”,那一刻没人知道,这三天要付出什么代价。
149师446团阵地失守两次,又两次夺回,最后一次夜战,官兵用手榴弹和石块发动冲锋。
弹药用完后,肉搏持续三小时,“人咬人”,一个幸存者回忆,“天亮后我们坐在死人堆里喘气。”
148师师长吕培俭,白天穿着单衣在阵地上巡查,被炮弹炸翻三次。
“我不躲,不然没人信咱这军还活着”,50师在铁门关死守15昼夜,敌人丢下80具尸体后放弃进攻。
“第50军不是靠武器,是靠命。”这是友军对他们的评价。
曾泽生仍未求援,他只做了一件事:让后方将缴获的美军武器,连夜送上前线。
美军留下的汤姆逊冲锋枪、M1步枪,被用来反击美军本身,一位排长在战斗结束时说:“这是我第一次用敌人的枪杀敌,打得真顺手。”
全军每日汇报一线伤亡数字,三周后统计:全军3.3万人,剩余作战兵力不到1万。
“再不调防,全军可能失联。”有参谋再次建议撤出部分兵力,曾泽生拒绝:“任务未完,哪儿也不去。”
东线开始反击前两个小时,美军第三次全线进攻。
50军没有后退半步,汉江南岸全部守住,敌军后撤20公里,西线压力骤降。
弹尽粮绝,血肉为墙
白云山顶一块阵地,14天换了4个团,平均每个团死守3天,接着被炸光。
战场并非完全静默,某些清晨,天边透出鱼肚白时,会有几分钟的安静,有人趁机用雪水洗脸,也有人,蹲在掩体角落里抽烟。但那只是暴风雨前的喘息。
敌军每一次进攻前,先派轰炸机轮番轰炸阵地,接着再由炮兵火力覆盖,最后步兵冲锋。
50军并没有完整的防空网,机枪和步枪,难以拦截高空轰炸。
很多士兵学会了“靠耳朵躲炸弹”——听见尖啸声后立刻卧倒,然后继续前进。
“敌人进来一拨,我们死一半;再进来一拨,我们再死一半”,某排长说,最后连队实在没人了,只好让重伤员顶上。
那时每一场防守战的兵力都不够,只能临时拼凑,甚至一个机枪组就是营部参谋、传令兵、一个炊事兵和两个卫生员。
粮食断供,部队靠刨树皮、挖野菜和嚼棉花根充饥。
“饿得时候睡不着,雪化开兑着泥喝”,有战士喝雪水导致肠胃出血,牙龈发黑,部分战士开始出现幻觉,却仍咬牙坚持。
弹药储量平均每人不足10发,各团被迫将缴获武器,作为主力装备使用,一些班组只剩冷枪和石头,夜里以刀刺为主力武器。
“阵地上已经没什么像样的阵地了”,被炸得成坑洼地的山头只能依靠尸体、碎石、冰雪堆起简易掩体。
447团某次战后在原阵地,找不到完整工事,只能在尸体间挖新掩体。
149师某连伤亡过重,所有中层军官全数牺牲,由一位副排长临时接指挥权,结果该连三天守下阵地,被敌方炮兵点名,通报“该点防御极其顽强”。
前方不能退,后方也没法给出更多。
曾泽生再三拒绝求援,也不下达撤退命令。
他做了两件事,一是将电台前移至指挥部百米内,二是安排机关所有人员背弹药、扛尸体、补战壕。
东线攻势开始后,美军压力骤增,志愿军调集火力突击横城以南。
50军被命令“再坚持三日”。那三日,敌我阵地靠得只剩五米,白刃战连续发生,战士近身搏杀,有人牙齿咬断,有人被刺穿大腿仍继续格斗。
第四十七天夜里,某高地炸药包告罄,一名战士用军大衣,捆三颗手榴弹冲进敌群,同归于尽。
敌人被这种死战精神压垮,凌晨撤回主阵地。
第五十天拂晓,整个前线静止,美军撤出攻击地带,西线全面退却。
曾泽生收到彭德怀亲笔电报:任务完成,准备轮换。
他坐在掩体口沉默良久,只说了一句:“让兄弟们回家洗个澡。”
一场被误解的孤军战斗
汉江阻击战后,五十军兵力从33000锐减至不足10000,138个整班、31个整排、7个整连全部阵亡。
东线成功实施横城反攻,整体战局逆转。
彭德怀亲自前往五十军驻地,在一处弹坑旁肃立良久,随后摘下军帽,敬礼。
他第一次在会上公开评价曾泽生:“五十军不是杂牌军,是英雄军”,随后下令为其全体换发新军装,并调配精锐新兵充实战损部队,447团被授予“白云山英雄团”称号。
然而,争议也随之而来,为什么没有请求支援?为什么没有轮换?有没有必要死守?
战后几场会议上,有参谋间接提出曾泽生是否“过于固执”,导致伤亡扩大。
曾回应一句:“支援在哪?我知道大家都困难,我不拖彭总的后腿。”
这种沉默并不常见,一位五十军幸存营长在回忆录中写道:“我们从没怪过他,他只是选了最坏的路,然后走到底。”
1955年,曾泽生被授予中将军衔,是所有起义将领中军衔最高者之一。
在晚年一次战地纪念活动中说:“那场仗以后,我们终于可以,在兄弟部队面前抬起头来了。”
汉江阻击战,彻底打破“起义部队战斗力不足”的偏见。
五十军由边缘军转为主力,彭德怀称其为“能打硬仗”的部队,毛主席也曾批示:“五十军,打出了志愿军的血性。”
这场战役后来被称为“志愿军西线最长阻击战”。
在军事史上,以一军对抗五倍敌军达50日,并打出如此惨烈消耗的例子极少。
直到今天,仍有不少学者将其与淞沪会战、湘江之战并列,视为近代中国军人意志最集中的体现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