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酒店大堂里来往的客人穿着讲究,说说笑笑,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水味和雪茄味,一切都显得那么高档又热闹。
可突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大堂中间站着的一个农村妇女。
她穿着洗得有点发白、还带着补丁的粗布衣服,皮肤黑黑的,跟这金碧辉煌的大堂比起来,显得特别格格不入。
“我叫许秀岚,从四川来的,我想见见我丈夫江叔广。”
这时候坐在旁边沙发上的梁军长刚放下手里的茶杯,正打算起身走开,听到“江叔广”这个名字,一下子僵在了那儿。
“你说谁?江叔广?”
“你说你是……他的妻子?”

1
1983年二月,四川南江县的这个小山村,还带着几分乍暖还寒的料峭。
山间的风时不时吹过,卷起地上的几片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站在自家那有些破旧的小院门口。
目光穿过蜿蜒曲折的山路,望向远方。
手里攥着一张纸,那是我儿子江源马上要去当兵的通知书。
“娘,你真要去北京找我爹吗?”

这小伙子才十八岁,却已经长得比我高出半个头了,眉眼之间,隐隐约约能看到他爹的影子。
“你马上就要去当兵了,这么大的事,我总得让你爹知道。”
江源听了,低下头:“他要是想知道,这十五年就不会一点音信都没有。”
我没有反驳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把通知书折好,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管怎样,我都得去北京走这一趟。
院子外面,隔壁的赵婶子挑着水,走了过来。
看到我身边的行李:“秀岚,你真要去北京啊?那么远的路,你一个人怎么去哟?”
“火车一直通北京呢,也不算太难走。”
“都十五年啦,那些知青回城之后,有几个还记得乡下的事哟?当年村里二丫头不也是被骗了,人家城里早就有家室了。”
“叔广不会那样的。我相信他!”
赵婶子见我心意已决,也不再多说什么:“路上可一定要小心啊,钱财也看紧些,城里人可精着呢。”
到了晚上,我和儿子坐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整理行装。
我从箱底拿出了一条蓝色的确良布料,这是十五年前江叔广走的时候留下的,我一直舍不得用。
“你说,你爹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了?”我轻声问道,眼神落在了那张泛黄的合影上。
照片里年轻的江叔广戴着黑框眼镜,一脸的书生气,站在我和三岁的江源中间,笑得格外灿烂。
江源看着照片,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我的记忆里儿子对父亲的印象很模糊,父亲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从小听到大的名字,而不是一个实实在在存在过的人。
“不管变没变,总该认得出来吧。”
我把衣服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了包袱里。
然后清点了一下这两个月攒下来的钱,一共六十七块八毛,这是卖掉家里两只羊换来的。
此行不知道要花多少天,也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但我也只能带上这些了。
“明天一早就走,赶早班车到县城。”
“家里的事你别操心,过两天你三叔会来帮忙照看的。”
从他记事起,家里所有的活计都是我一个人承担的,种地、织布、养畜,样样都不落下。
而我这么做,就是为了给他和那个不知去向的父亲撑起一个家。
“娘,要不还是算了吧。”
“这些年不也这么过来了吗?”
我停下手中的活计:“你小时候常问我,爹为什么不回家。我总说他工作忙,等忙完了就回来。如今你要去当兵了,我总得让他知道,他有个儿子,马上要为国效力了。”
第二天清晨,鸡刚刚啼叫,我和儿子就起床了。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背上包袱,站在院子里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
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承载着我太多的回忆。
“走吧。”
江源背起行李,和我一起走上了通往村口的小路。
2
从我们村子到县城,得先走上十几里的山路,然后再搭那乡间小巴。
一路上我和儿子都没怎么说话。
我时不时就得停下来歇一会儿,毕竟年纪大了,体力不比从前。
儿子就默默地帮我背着行李。
到了县城汽车站,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我让江源在旁边等着,自己走到售票窗口去买去成都的车票。
等我买好票回来,就看到江源正站在一个小摊前,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这两天雨下得多了些,那盘山路可不好走,你坐车的时候可得小心着点。”
江源一边说着,一边把其中一个包子递到我手里。
我咬了一口包子,那肉馅香香的,面皮也软软的。
我已经好久没吃过县城的包子了,这味道让我忍不住又多咬了几口。
“到了成都,记得先找个招待所住下,问清楚了再去火车站。可别迷路了。”
江源一面嘱咐我,一面在口袋里摸索着什么。
“知道了,我又不是没去过成都,还能把自己弄丢了不成。”
正说着广播里就传来了发车的通知。
我赶紧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然后提起行李。
“娘,这个你拿着。”
就在这时,江源突然把一个小布包塞到了我手里。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四十多块钱,叠得整整齐齐的。
“这是你攒的钱?”
“你不是说要拿这钱买军装吗?”
“到时候再想办法。你拿着,出门在外,别亏待了自己。”
我心里一阵感动,想推辞,可汽车已经响起了喇叭。
“我一定把你爹找回来。”
汽车启动了,我透过窗户,看到儿子还站在站台上。
无论如何,我都要完成这次寻夫之旅。
这不仅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江源。
这个懂事的孩子,他应该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是个怎样的人。
从四川到北京,那可真是路途遥远。
我先是在成都转乘了火车,然后就一路向北。
那硬座一坐就是两天两夜,坐得我腰酸背痛,浑身都不舒服。
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江叔广了,我心里就又有了盼头。
终于火车到了北京。
我下了车,站在北京站广场上,一下子就愣住了。
眼前的一切都让我目不暇接,高大的建筑,川流不息的人群,还有那不断鸣笛的汽车。
这一切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景象,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闯入了另一个世界的人。
我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行李。

口袋里装着江叔广十五年前留下的那个地址:北京机械厂。
“同志,请问北京机械厂怎么走?”
我尽量用自己认为标准的普通话问道,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怕人家听不懂我的话。
工作人员看了看我手中写得歪歪扭扭的地址,还挺热心地指点道:“你得先坐公交车到永安路,然后转乘16路,到机械厂下车。”
我谢了谢他,然后就按照他说的去坐公交车。
可这第一次坐公交车,我就遇到了不少麻烦。
我不知道该在哪里上车,站在路边干着急。
看着一辆辆公交车从我面前开过,我心里又着急又无奈。
好不容易上了车,又不懂得如何投币,站在投币箱前手足无措。
不过一路上我遇到了不少好心人。
有个年轻人看我着急的样子,就主动过来帮我指路,还教我怎么乘车。
在他的帮助下,我总算是上了正确的公交车。
不知道江叔广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他还认不认得我。
傍晚时分,我终于来到了北京机械厂门口。
那厂门口戒备森严,两名保安正站在那里值班。
我壮着胆子走上前。
“同志,你好,我找江叔广。”
保安上下打量着我,“你有通行证吗?”
我摇了摇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江叔广留下的地址:“我是他爱人,从四川来找他的。”
“江叔广?这名字有点耳熟。老李,厂里有个叫江叔广的吗?”
“江叔广啊,我记得这个人。不过,这地址是老厂区的了,我们这个厂五年前就搬到这里来的。”
“那老厂区在哪里?”
“老厂区早就拆了,现在盖的是商业大楼。”
“要不这样,你明天上午再来,我帮你问问人事科的老马,他在厂里干了三十多年,对老员工的情况应该清楚。”
我点了点头,感激地道谢。
离开机械厂,我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地方住。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我一个人站在陌生的城市街头,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心里又着急又害怕,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正在这时,一位清扫街道的老大娘注意到了我。
“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看你拿着包袱,是不是没地方住?”我点了点头,有些局促地把自己的处境跟她解释了一遍。
老大娘听了,自我介绍说她是附近一家小旅社的清洁工。
“我们那儿有便宜的床位,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我心里一阵感动,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赶紧跟着她走了。
我们来到了一家简陋的旅社。
房间里摆着几张上下铺的床,已经住了七八个人,都是来北京办事或打工的外地人。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汗味和脚臭味,但我顾不上这些了。
床位不贵,一晚上两块钱。
虽然环境简陋,但总比露宿街头好啊。
我付了钱,在一个靠墙的下铺安顿下来。
躺在硬板床上,我怎么也睡不着。
北京的夜晚比我想象的还要喧闹,外面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吵得我脑袋都疼了。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江叔广的面孔。
那时候我们虽然日子过得苦,但一家人在一起,也很幸福。
“叔广,我来找你了,你在哪里呢?”我在心中默默呼唤着,眼角滑落一行泪水。
3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怎么亮透,我就麻溜地起了床。
我走到脸盆架前,拧开水龙头,用凉水胡乱地洗了把脸,那凉意一下子就让我清醒了几分。
我拿起梳子,简单梳理了一下头发,看着镜子里那张有些憔悴却满是期待的脸,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
我从行李里翻出那件蓝色确良上衣,这还是我进城时特意买的,一直舍不得穿,就想着哪天能见着叔广时穿。
我小心翼翼地穿上,又把衣角抻了抻,希望能给江叔广留下个好印象。
我匆匆出了旅社,一路小跑着来到机械厂门口。
老李已经在那儿等着我了,他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中山装,正抽着旱烟,看到我来了,笑着把烟袋在鞋底上磕了磕。
“姑娘,来得真早啊。我已经和老马打过招呼了,他在办公室等你呢。”
在老李的带领下,我来到了一间简陋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光线有些昏暗,一张破旧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桌前,戴着老花镜,仔细地翻阅着档案。
“老马,这位就是昨天我说的那位同志,找江叔广的。”
老马抬起头,透过老花镜,仔细地打量着我。
“你和江叔广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爱人,从四川来找他。”
“江叔广啊,我记得这个人。当年是从农村上调的优秀知青,在我们厂当过技术员,那小伙子聪明又能干,大家对他印象都挺深的。”
“那他现在在哪里?”
老马犹豫了一下,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
“他表现很突出,七年前被市里调走了,好像是去了一个重要部门。具体哪个部门,我就不太清楚了。当时走得挺急的,也没来得及跟大家多说什么。”
我心中一喜,至少知道丈夫还活着,而且去向并非完全不明。
“请问市里的部门在哪里?我能去那里找吗?”
“市里的单位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要有通行证。不过……”
“我们厂的孙副书记和市里有些关系,要不我帮你问问?”
“老马同志,那真是太感谢你了!只要能找到叔广,让我做什么都行。”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都早早地就来到机械厂守着。
我在厂门口来回踱步,眼睛紧紧地盯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但老马始终没有确切的消息,每次看到我,都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我实在没办法,只能继续住在那个简陋的旅社里。
旅社的房间很小,只有一张破旧的床和一个掉了漆的桌子。
白天我四处打听江叔广的消息,逢人就问认不认识江叔广,知不知道他在市里的哪个部门工作。
可大多数人都是一脸茫然,摇摇头说不知道。
到了晚上,我就坐在桌前,给儿子写信。
“小源,娘已经来北京五天了,还没找到你爹,但听说他在市里的部门工作,应该是个不小的官。娘一定会找到他的,你安心准备当兵的事,别担心。娘会尽快把消息带回去的。”
“大姐,你每天写信给谁啊?”
“写给我儿子,他快当兵了。”
“大姐真幸福,有儿子当兵。”
幸福吗?
儿子从小没有父亲,我一个人在农村,靠着那几亩薄田,含辛茹苦地把他拉扯大。
白天要下地干活,晚上还要给他缝缝补补,教他读书识字。
现在儿子即将奔赴军营,我却连孩子的父亲在哪里都不知道。
这样的幸福,对我来说太过沉重。
当我又一次早早地来到厂门口时,老马亲自出来迎接我。
“找到了,江叔广同志现在在市政府工作,但具体职务很少有人知道。”
老马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我一张纸条。
“这是市政府的地址,还有一位叫李秋越的同志,她是市政府接待处的,你可以去找她帮忙。
我跟她打过招呼了,她人挺好的,应该会帮你。”
“老马同志,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别谢我,我就是尽点绵薄之力。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你去了就知道了。希望一切顺利。”
我带着疑惑离开了机械厂,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
老马的话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他对江叔广的去向如此含糊?
难道江叔广在北京的生活并非如她想象的那么美好?
这个问题在我心中萦绕,但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可能就此放弃。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就按照地址来到了市政府大楼。
高大的柱子,气派的大门,让我不由得停下脚步,心中涌起一种敬畏感。

门口的警卫穿着整齐的制服,严肃地拦住了我:“同志,有什么事?”
“我找李秋越同志,有人介绍我来的。”
警卫打量了我一番,转身进传达室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一位身材高挑的中年女子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套装,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
“你好,我是李秋越,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递上老马给的纸条:“老马同志让我来找你,说你能帮我联系到我丈夫江叔广。”
李秋越看了纸条,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她拉着我的手,把我拉到一旁:“你真的是江叔广同志的爱人?”
我点点头,从衣兜里掏出那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已经有些磨损,但上面的笑容依然清晰。
“这是我们全家的照片,这是他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
“我需要去请示一下领导,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为什么每个人听到江叔广的名字都露出这种奇怪的表情?
难道他在北京出了什么事?
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各种可怕的念头,越想越害怕。
半小时后李秋越回来了,“跟我来吧,有人要见你。”
我的心里越来越紧张,手心都冒出了汗。
我们来到了一间办公室,办公室布置得很简洁,一张办公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几幅字画。
一位气质温和的中年女性迎了出来,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旗袍,显得优雅大方。
“你好,我是市妇联的黎美同志。听说你从四川来找江叔广同志?”
我点点头,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来意,把这么多年一个人带着儿子生活的艰辛,还有对叔广的思念,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这样吧,我先安排你在招待所住下,然后再想办法联系江叔广同志。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先好好休息一下。”
我感激不尽,没想到在陌生的北京能遇到这么多好心人。
“黎同志,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叔广?我儿子马上要入伍了,我想让他知道这个消息。
这对他来说很重要,他一直盼着能见到他爹。”
黎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急,这事需要一点时间。你先去招待所休息,你这几天就安心住在那里,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当晚我住进了市政府附属的一家招待所。
房间比旅社的好了很多,有一张干净的床,还有一张小桌子。
我躺在床上,回想着这几天的经历,“叔广,我终于要见到你了。”
4
接下来的几天,我就这么在招待所里干等着消息。
每天的日子过得既煎熬又漫长,我心里急得不行,可又毫无办法。
黎美每次来看我,都是那句话:“江同志工作很忙,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我能理解,毕竟丈夫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肯定不能随随便便就让人见。
可理解归理解,我恨不得马上就能见到他。
我注意到,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对我格外照顾。
每天三餐,他们都会准时把饭菜送到我房间,那饭菜的种类和分量,比我平时在老家吃的可好太多了。
有时候他们还会给我准备一些北京的特产,像什么茯苓饼、驴打滚之类的。
我虽然嘴上说着感谢,可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这些陌生人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周就这么过去了,我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
终于我忍不住对黎美说:“黎同志,我在北京已经待了快两周了,家里还有孩子,我不能在这里一直等下去。我儿子马上要入伍了,我得回去给他准备准备,也让他知道我来北京找过他爹了。”
“再等两天,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你也知道,江同志现在工作特殊,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我能感觉到她的为难,可我就是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是江叔广不愿意见我?
还是有什么其他难言之隐?
难道他真的在北京有了新的生活,把我给忘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赶紧摇摇头,把它从脑子里赶出去。
我心里一直坚信,叔广不是那样的人,他肯定是有自己的苦衷。
又过了四天,黎美终于来找我。
“秀岚,江叔广工作调动了,暂时不在北京,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一阵失望,就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那我先回家吧,等他回来了再说。家里还有一堆事儿等着我呢。”
没想到黎美却建议我:“你再多等几天吧,可能这两天就回来了。你都等了这么久,再等等吧,说不定明天就能见到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我实在是憋得慌,就忍不住走出招待所,想到院子里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
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位同样来自农村的老大姐。
她手里拿着扫帚,正在院子里打扫。
“姑娘,看你这么多天都住在这里,是来找人的吧?”
“我从四川来,找我丈夫,他十五年前回城了,听说现在在市政府工作。我这次来,就是想见见他,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家。”
“你丈夫叫什么名字?”
“江叔广。”
“就是那个......”然后突然住了口,好像有什么话不敢说出口。
“大姐,你认识我丈夫吗?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没什么,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
“姑娘,有些事情可能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在城里,有些知青回来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没有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黎美匆匆走来。
黎美看到我和老大姐在一起,脸上闪过一丝紧张。
“大姐,你先去忙吧。”
老大姐点点头,拿着扫帚匆匆离开了。
“秀岚,有消息了!明天可以安排你见江同志,但需要到另一个地方。”
我心里一阵高兴,刚才的不安一下子被这个好消息冲淡了不少。
我跟着黎美匆匆离开,没有注意到老大姐那复杂的眼神。
回到房间,我兴奋得不行,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明天要穿的衣服。
我把带来的衣服都翻了个遍,最后挑了一件看起来稍微新一点的蓝色布衫。
我仔细地把它叠好,放在床头,准备明天一大早就穿上。
可老大姐的话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让我感到不安。
老大姐刚才到底想说什么?
似乎知道一些关于江叔广的事情,但为什么欲言又止?
难道叔广真的像老大姐说的那样,在城里有了新的生活,忘记了农村的一切?
这十五年,叔广为什么不曾回家看看?
为什么信越来越少,最后完全断了联系?
是不是在城里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摇摇头,努力驱散这些不好的想法:“叔广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工作太忙,或者有什么苦衷。他肯定也很想回家,只是没办法。”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我就早早地起床了。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那张因为长期劳累而变得有些憔悴的脸。
不知道叔广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嫌弃我。
“别紧张,江同志人很好的。”
我们来到一家国营饭店。
“江同志不方便在单位见你,约在这里谈。”
我紧张地整理着衣服,希望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寒酸。
走进饭店大堂,那华丽的装饰让我一下子愣住了。
水晶吊灯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大理石地面光滑得能照出人影,周围的墙壁上还挂着一些我看不懂的画。

我朴素的农村打扮在这里显得格外不协调,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闯进了天鹅群的丑小鸭。
“你在这等着,一会儿会有人来见你。”
说完便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忐忑不安地等待。
我坐在包间的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紧紧盯着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十五年了,我无数次在梦里梦到过这个场景,今天终于要实现了。
他会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已经变得又高又帅,穿着笔挺的西装,和以前那个在农村插队的知青完全不一样了?他是否还能认出自己?
会不会责怪自己贸然来找他?
各种问题在我脑海中盘旋,让我既期待又恐惧。
包间的门却始终没有打开。
一个小时过去了,我开始担心丈夫是否会来。
我站起身在包间里来回踱步,心里越来越着急。
就在这时我听到外面的大堂传来一阵骚动。
我好奇地走到包间的窗户旁,往外望去。
我看到几辆军绿色吉普车停在饭店门口,一群穿着军装的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领头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军官,浓眉大眼,威严中带着儒雅气质。
他走路的时候步伐矫健,身后的人紧紧地跟着他,一脸敬畏。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重要活动。
就在这时,我发现黎美正和那群人说着什么,她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似乎在解释着什么。
随后黎美匆匆向包间走来,脸上的表情十分为难。
“秀岚,对不起,江同志今天可能来不了了,有紧急公务。”
我的失望一下子写在了脸上,但我还是强忍着心里的委屈,理解地点点头:“没关系,我可以再等几天。”
黎美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什么。
“我有个提议,江同志这几天都会很忙,但你不能在北京一直等下去。要不......”
我等着她继续说,心里充满了期待,希望她能给我一个好办法。
“要不我们安排你先参观一下北京,等江同志有空了再联系你?”
“那好吧,谢谢黎同志的安排。”
黎美松了一口气,赶紧安排饭店的服务员来带我去参观天安门广场。
5
我跟着年轻的服务员往饭店门口走去。
这服务员是个热情似火的姑娘,一路给我介绍着北京的风土人情。
“阿姨,天安门可漂亮啦。每年国庆节的时候,那里都会举行盛大的阅兵仪式!好多人都挤破头想去看呢。”
我微微点点头,根本没心思听她讲这些。
为什么所有人对叔广的态度都那么奇怪呢?
之前老马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今天突然取消的见面,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走到饭店门口,服务员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几位军官正站在那里交谈,正是刚才我从窗户里看到的那群人。
“等一下,他们是首长,我们得等他们先走。”
我乖乖地站在一旁,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位站在中间的高个军官身上。
他看起来五十出头的样子,军装穿得笔挺笔挺的,肩上的军衔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一看级别就不低。
就在这时,一个匆忙的侍者端着茶水从旁边的走廊冲了出来。
他走得太急,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就朝着那位高个军官撞了过去。
“哎呀!”
侍者吓得脸色煞白,手里的茶水也洒了出来,溅在了军官的裤脚上。
“对不起,对不起!”
侍者声音都变了调,连忙弯腰道歉,身体都有些颤抖,估计是怕被责怪。
“没关系,下次注意点就行。”
他正要转身离开,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侍者身后的我身上。
当时我正蹲在地上,捡着刚才被撞掉在地上的餐巾。
侍者慌里慌张地解释:“这位是外地来的同志,我带她参观参观北京。”
我抬起头,正好和那位威严的军官对视了一眼,连忙低下头,行了个礼。
“首长好。”
我用带着浓浓四川口音的声音说道,那声音在安静的饭店门口显得格外突兀。
我这朴素的口音让军官微微一笑。
“同志,欢迎来北京。”
“是来看亲戚的吗?”
“我是来找我丈夫的,他十五年前从我们村回北京工作,现在在市政府。”
“哦?你丈夫叫什么名字?也许我认识。”
“江叔广,原来在机械厂工作。”
“你说你丈夫叫江叔广?”
我点点头,不明白他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梁军长(我这才知道他的名字)盯着我看了半晌。
然后遣散了所有工作人员。
梁军长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我叫梁闵,是北京军区副司令。明天上午九点,请你务必到这个地址来找我,我能帮你联系到你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