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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灭之刃》:为何成为现象级IP,引发年轻人共鸣?

时间:2025-11-18 03:56:39 来源:虎嗅APP 作者:虎嗅APP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潜水鱼X,作者:偷猫头君,编辑:何润萱,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近年来,日本漫画IP剧场版在中国大陆市场屡创佳绩,而《鬼灭之刃》(下称“《鬼灭》”)更是其中翘楚。上映首周末,其总票房便逼近4亿,灯塔专业版预估最终票房将接近6亿。若影片讨论度持续提升,它甚至有望超越《灌篮高手》(6.63亿),成为日本漫画IP剧场版在中国票房最高的作品,甚至冲击10亿大关——这一成绩,连《火影忍者》《海贼王》等历史级IP都未曾企及。

在电影市场整体低迷、国产大制作频频失利的背景下,《鬼灭》的逆袭显得尤为瞩目。其成功固然离不开IP本身的热度与电影质量的支撑,但更值得关注的是,它吸引了大量非原作动画粉丝的路人观众入场。

从朋友圈和小红书的反馈来看,与同期上映的《新世纪福音战士剧场版:终》不同,《鬼灭》的观众构成更为多元。许多路人观众表示,电影故事不错、剧情有泪点,但节奏稍显拖沓,回忆片段过多——甚至在炭治郎父亲编草鞋的片段中,观众们默契地集体上厕所作为“中场休息”。尽管粉丝构成了票房的基本盘,但这些“似懂非懂却愿意凑热闹”的路人,才是推动票房不断突破上限的关键力量。


一部带有粉丝属性的IP电影,为何能实现如此大规模的“出圈”?

回顾暑期档电影市场,不难发现,近年能引发广泛共鸣的作品,往往能精准戳中某种社会情绪,成为一种“社交货币”,在流通讨论中带来身份认同感与情绪释放。《鬼灭》作为日本近年最火的IP之一,叠加其前作《无限列车》在日本刷新历史票房纪录却错失内地市场的遗憾,在简体中文互联网上积累了极高的话题性与吸引力,自然吊足了国内观众的胃口。

此外,引进方在线下营销方面也下足了功夫。除了上海、天津、深圳等地的“痛楼”“痛地”打卡点外,连原本被视为动漫荒漠的北京也涌现出多个热门地点:THEBOX朝外主题“痛地”、西单大悦城限时快闪、三里屯太古里打卡点等。影院方面则借鉴了日本市场的“特典营销”模式,推出不同版本的观影场次与限定周边,进一步拉动粉丝复看。

联名营销层面,《鬼灭》的热度同样居高不下。瑞幸推出的联名产品包括贴纸、亚克力立牌、冰箱贴、吧唧等,其中8杯套餐高达229元的价格甚至引发了“价格刺客”的新讨论。

简而言之,《鬼灭》的消费生态已超越一张电影票的范畴,而是融合了线下体验、情绪延展、文化共谋等多重心理层次,从电影院到商场再到谷子店,形成了一场典型的年轻人IP事件。

在当下,电影已成为一种情绪蔓延的媒介。当《鬼灭》的文化火苗四处燃起,即使是非粉丝群体,也会被这种势头吸引,想要参与这场文化狂欢。

但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鬼灭》的基调与年轻人的精神状态高度契合。

要理解这一点,需先探讨《鬼灭》为何能在日本走红。

对于90年代初出生或更早的80后观众而言,初接触《鬼灭》时或许会感到困惑:作为一部热血漫,为何会有如此多的角色死亡?

不夸张地说,无限城之战中,一晚上死亡的有名有姓的重要角色数量,远超《火影》一次忍界大战或《海贼》一场顶上战争。更关键的是,后者角色的死亡往往服务于主角人物的塑造(如艾斯的死推动路飞成长),而《鬼灭》中人物的死亡则带有更强的悲怆性与无常感。例如,剧场版开场时,背负为姐姐复仇使命、战意激昂的蝴蝶忍,竟在几轮交锋后被杀——这一情节不仅让主角们措手不及,也让观众感到透心凉。

这种“无常之丧”并非《鬼灭》独有。近十余年来,从《进击的巨人》到《电锯人》《咒术回战》《东京食尸鬼》,日本大火的日漫IP中,“莫名的死亡”正逐渐成为常态,丧漫画正取代纯粹的热血漫,成为日漫文化的主旋律。主角们不再是鸣人、路飞这样为梦想干翻世界的少年,而是本想好好生活却意外卷入世界毁灭危机、不得不为生存拼尽全力的悲情人物。艾伦仅因对墙外世界的好奇而卷入战斗,电次只想吃饱饭、做些宅男喜欢的事,虎杖原本是个普通高中生,却因“善良”而吞下那根手指。

他们并非由“我要成为火影”“我要找到ONE PIECE”等宏大理想驱动,而是被动卷入世界末日的普通人。

这种人物谱系的开端,可追溯至30年前问世的《新世纪福音战士》。该作主角碇真嗣在极度不情愿的情况下成为EVA驾驶员,数次逃避战斗、不断否定自己——与同期樱木花道在篮球赛场大杀四方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这种极丧的风格与彼时日本动漫界的主旋律格格不入,却意外引发了大量年轻人的共鸣,不仅让御宅族从亚文化群体跃升为日本社会的重要部分,更在往后的30年里持续吸引更年轻观众的加入。

究其原因,该故事诞生于日本泡沫经济破灭初期。随着日本从高速发展期坠落,一代人的精神信仰崩塌,他们对社会发展、未来、人性充满迷茫与抗拒。这种迷茫感,通过一个逃避面对内心脆弱的少年形象,被赤裸裸地展现给世人。碇真嗣是那个激情时代的阴影人物,与樱木花道共同构成大众的双重心理投射。

有趣的是,此后二十余年里,随着《新世纪福音战士》导演庵野秀明年纪增长,以及日本经历大地震后的全民阵痛,他对生命、人性有了更多新思考。在新剧场版系列中,他调整了许多故事设定,并在最后的《终》里呈现了一个相对温和的结局。然而,在他越发温柔的时刻,后辈们却将他当年呈现的绝望感放大,呈现出一种更深更直白的丧感。

相比1960年出生的庵野秀明,后来这一代丧漫作者多为85、90后生人。《进击的巨人》作者谏山创生于1986年,《鬼灭》作者鳄鱼生于1989年,《咒术回战》作者芥见下下生于1992年。他们的青春期恰好踩在日本经济全面衰落、金融危机、大地震的时间线上,成长于一个低欲望社会:房价高企、终身雇佣制崩解、少子化、阶层固化,人生预期也从“干翻世界”变为“先不被世界干翻”。

在这样的底色下,他们很难再拥有上一代60、70后创作者那种——在日本经济黄金时代长大、对世界仍存进攻性与乐观主义的气质。相反,他们更避世,也更愿意直视,甚至主动走进死亡这个议题。

谏山创在创作《进击的巨人》初期,因作品风格太过黑暗而被《少年JUMP》拒绝,不得不转投其他杂志。没曾想,该杂志编辑却鼓励他“更大胆一些,更绝望一些”,于是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从《进击的巨人》开始,全员被推入悲剧齿轮的丧文化悄然发动了它的情绪引擎。简单来说,这种情绪结构是:对努力的回报不再抱有稳定预期,对伟大梦想感到厌倦,希望得到活着的理由而非如何变强。

在下行周期里,这种负向共感文化取代了热血漫的梦想精神,成为年轻人之间新的“舔舐伤口”的交换素材。越努力越幸运已是上一个时代的谎言,如今更可能的是:你努力了,也只是刚好没被裁,还要苦苦支撑因努力透支的身体。

丧漫们所做的,恰恰是将这种无法言说的苦难显形。它承认苦难是无差别、无意义地砸在你头上的,也允许角色在痛苦面前崩溃、逃跑、质疑一切,而非强行积极向上。在这种语境下,“死感”反而变成了一种奇怪的安全感与魅力来源。

回看历史,每逢社会剧烈动荡或长期萧条阶段,类似的文化风潮都会轮回出现。例如1929年大萧条后,美国电影工业中涌现出大量哥特式、黑色风格作品——阴影、犯罪、失败者、宿命感取代了大团圆。

《鬼灭》第一部剧场版《无限列车》在日本大爆,正好踩在疫情阶段:每个人都在被迫直视死亡,大量年轻人的人生计划按下暂停,未来充满不确定。在那样的时间点,一部讲述人在被撕碎的世界里如何执拗地选择彼此、释放善意的故事,注定会被赋予超出作品本身的情绪重量。

这股情绪当然不会只停留在日本。《鬼灭》在内地的走红,绝不仅仅是因为日漫粉丝多。它与当下国内观众的精神状态之间,存在着一种隐秘却极其顺畅的情绪共振:

大家同样对“努力就能逆袭”的宏大叙事疲惫不堪,同样在想好好生活和被现实拖着走之间反复横跳。

一个可与《鬼灭》互文的本土IP是《十日终焉》。这个同样引爆年轻人喜爱的原生中国IP,讲述了一群普通人被困在名为“终焉之地”的空间里,每十日经历一次生死轮回的故事。其关键设定是:无论你这十天是死是活,到第十一天都会集体失忆+复活,重新从起点开始。本质上,这也是一个烂透了的、随意支配主角生死的世界。它的底层逻辑同样在说:在一个明知要走近死亡的无限循环世界里,你还是要一次次选择活下去和对抗命运。

从这个意义上说,《鬼灭》在中国的火,既是一次IP工业与营销层面的胜利,也是一次时代在年轻人心灵层面的互通。一个很有意思的点,《鬼灭》这一次剧场版的真正主角其实是反派猗窝座。

电影花了大量篇幅来描绘他如何从一个真正的人沦落成鬼的:狛治原本是一个穷苦少年,为了给父亲治病不得不去偷窃。被官府抓住受鞭打时,官员问他为何不做正经营生,狛治回答:“因为正当营生买不起药。”为了帮助父亲活下去,他不得不做坏人。等他好不容易被师父救了,即将有自己的新生活时,那些暗中窥探的人又毁了他的一切,让刚刚被治愈的狛治再次黑化,杀了人变成了人中鬼。最可悲的是,在狛治变成鬼的过程中,甚至也不是他自愿的,而是被无惨选中,被迫成为了鬼。

这个有苦难言、无能为力的故事,或许就是《鬼灭》这个IP的核心。鬼不一定是坏鬼,人不一定是好人。这大概也是《鬼灭》的真正杀伤力所在:它一边承认世界很烂、死亡很突然,一边仍然留下了一个问题——在这种局面里,你还想不想继续做个人?也许,答案也挺丧的,它可能是:“我知道活着很难,但今天先活到这里。”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潜水鱼X,作者:偷猫头君,编辑:何润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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