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你今晚要是不喝了这碗酒,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
林雪通红着双眼,手里举着一个粗瓷大碗,碗里暗红色的酒液上,漂浮着一只蜈蚣的残足。
我看着那碗酒,又看看妻子决绝的脸,这是她从乡下求来的“神药”,用上百条蜈蚣泡了整整半年,说是能治好我的“病”。
我闭上眼,在一股混杂着腥臭和酒精的气味中,将那碗液体一饮而尽。可我万万没想到,当晚酒劲上来后,我身体的变化,竟让守在一旁的妻子,吓得魂飞魄散。
01
“医生,真的……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医院走廊里,林雪抓着医生的白大褂,指甲掐得死死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医生推了推眼镜,脸上是公式化的无奈,“林女士,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丈夫的身体状况,自然受孕的概率……基本为零。”
“基本为零是什么意思?那就是还有希望,对不对?”林雪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理论上存在奇迹,但实际上……”医生叹了口气,抽回自己的袖子,“你们还年轻,可以考虑一下其他方式。比如领养。”
“我不要!”林雪尖叫起来,引得过路的人纷纷侧目,“我要自己的孩子!我要陈默的孩子!”
陈默默默地站在一边,低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走上前,轻轻拉了拉妻子的胳膊,“小雪,我们……我们回家吧。”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愧疚。
回到家,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林雪再也忍不住,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五年了!陈默!整整五年了!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们!”
陈默蹲下身,想抱抱她,手伸到一半,又无力地垂下。
他能说什么?都是他的错。结婚前就知道自己身体底子弱,总以为调理调理就好了,可谁知道,老天爷就是这么不开眼。
“对不起,小雪,都是我不好。”
“我不要听对不起!我要孩子!你懂不懂!”林雪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眼神里除了痛苦,还有一丝怨恨。
陈默的心被那眼神刺得生疼。
他知道,这五年,妻子跟着他受了多少委屈。亲戚朋友的闲言碎语,父母长辈的催促旁敲,每一次家庭聚会,都像是一场对他们的公开审判。
而他,作为男人,却连最基本的功能都无法实现。这份愧疚,像毒蛇一样,日日夜夜啃噬着他的自尊。
“你别哭了,”他沙哑着嗓子说,“我们再想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还有什么办法?所有的医院都跑遍了!所有的专家都看过了!”林雪绝望地捶打着地板,“钱花光了,罪受够了,换来的是什么?是一句‘基本为零’!”
她忽然停住了哭声,死死地盯着陈默,“陈默,西医不行,我们试试中医!不,我们试试偏方!”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小雪,你别胡思乱想,那些东西不靠谱。”
“怎么不靠谱?我二姨家的表姐,就是喝了一个老中医的药,第二个月就怀上了!”林雪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一丝光亮,但这光亮,却让陈默感到害怕。
“那是个例,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
“我不管!”林雪猛地站起来,态度强硬得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只要有一点希望,我就要试!陈默,这次你必须听我的!”
看着妻子近乎偏执的模样,陈默张了张嘴,最后只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02
半个月后,一个巨大的包裹被送到了家里。
陈默下班回来,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得呛人的味道,像是药材、酒精和某种腐烂物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林雪献宝似的从卧室里拖出一个巨大的玻璃罐,足足有半米高。
“当当当当!你看这是什么!”她脸上带着一种狂热的兴奋。
陈默走近一看,胃里顿时翻江倒海。
那巨大的玻璃罐里,装满了暗红到发黑的酒液。酒液中,密密麻麻地泡着数不清的蜈蚣,大的小的,伸展着狰狞的节足,隔着玻璃仿佛都能感受到它们的毒性。除了蜈蚣,还有一些人参、鹿茸之类的东西,混杂在一起,显得无比诡异。
“这……这是什么?”陈默的声音都在发颤。
“神药啊!”林雪拍了拍罐子,一脸骄傲,“我托人从乡下一个‘神医’那里求来的!你都不知道多难得!”
“神医?”陈默皱紧了眉头,“小雪,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吗?怎么可能!”林雪立刻反驳,“人家可是祖传的秘方!这坛酒,用了足足一百零八条活蜈蚣,都是端午那天抓的,阳气最足!又配了三十六种名贵药材,在地底下埋了整整半年才起出来!神医说了,你这叫肾阳亏虚,喝了这个,保证药到病除,龙精虎猛!”
她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孩子出生的场景。
陈默却只觉得一阵阵发冷。
“小雪,你疯了?这东西是毒药!会喝死人的!”他指着罐子里那些令人毛骨悚an的虫子,“你看清楚,这都是蜈蚣!有剧毒的!”
“你懂什么!”林雪的脸立刻沉了下来,“神医说了,这叫以毒攻毒!就是要用这至阳至刚的毒物,才能把你身体里的寒气逼出来!你就是胆子小!”
“这不是胆子小不小的问题!这是科学!”陈默的音量也提高了,“我们要相信医生,不能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医生?医生除了会说‘基本为零’还会说什么!”林雪的情绪再次被点燃,“他们就是想骗我们钱!我告诉你陈默,这坛酒,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这是我们家最后的希望!”
“我不会喝的!”陈默的态度也坚决起来,“我不能拿我的命开玩笑!”
“你的命?”林雪冷笑一声,“你要是给不了我孩子,你的命在我这里,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插进了陈幕的心脏。
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执念而变得陌生、甚至有些狰狞的妻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03
冷战开始了。
那坛巨大的蜈蚣酒,被林雪摆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像一个诡异的图腾,时时刻刻提醒着陈默他的“罪过”。
林雪不再跟他说话,不再给他做饭,甚至分房睡了。
家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她偶尔看着那坛酒,发出一声叹息,那叹息声,比任何指责都更让陈默难受。
这天,陈默刚到公司,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阿默啊,我听小雪说了,她给你求了副好药啊?”
陈默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妈,那不是药,是毒药。”
“胡说!小雪会害你吗?”母亲的语气立刻变得严厉,“我告诉你,小雪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老陈家!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让你喝你就喝!”
“妈,那里面泡的是蜈蚣!”
“蜈蚣怎么了?蜈蚣大补!我跟你说,你岳母也给我打电话了,人家对你已经很有意见了,说你不疼她女儿。你要是再不听话,这个家都要被你做散了!”
电话“啪”地一声挂了。
紧接着,岳母的电话又打了进来,语气更是毫不客气。
“陈默!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们家小雪嫁给你,图你什么?现在让你为这个家做点牺牲,你就推三阻四!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你要是再这么拖下去,别怪我们把小雪接回家!”
一个又一个电话,像一道道催命符。
陈默感觉自己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给罩住了,越挣扎,收得越紧。
晚上回到家,迎接他的是一室的清冷。
林雪坐在沙发上,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她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碗暗红色的酒。
“喝了吧。”她开口,声音嘶哑。
陈默看着那碗酒,胃里一阵翻腾。
“小雪,我们谈谈,别这样。”
“没什么好谈的。”林雪别过头去,“我今天去医院了,又做了一次检查。”
陈默的心提了起来。
“医生说,我的身体一切正常,非常适合怀孕。”她转过头,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陈默,问题在你,不在我。我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
她的话,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也无比残忍。
“我为你付出了五年青春,我为你受了那么多委屈,现在,我只求你为我,为这个家,勇敢一次,就这么难吗?”
她开始流泪,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进那碗酒里。
“你是不是觉得,反正生不出孩子,这个家散了也无所谓?”
“我没有!”陈默急忙否认。
“那你为什么不肯喝?”她逼问道,“你就是自私!你只想着你自己!”
陈默百口莫辩。
他看着妻子的眼泪,听着她的控诉,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的愧疚,他的不忍,他的爱,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绞索,缠住了他的脖子。
04
那碗酒,成了餐桌上的常客。
林雪每天都会给他倒上一碗,放在他的座位前。
陈默不喝,她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的光一点点熄灭,最后变成一片死寂的灰。
这种无声的折磨,比任何争吵都更可怕。
陈默的神经一天比一天绷得更紧,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里,全是妻子哀怨的眼神,和那坛酒里翻滚的蜈蚣。
他试图和林雪沟通,但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除非你喝了它,否则我们没什么好说的。”这是她唯一的回应。
终于,在一个周末的晚上,陈默加班到深夜才回家。
他推开门,发现林雪没有睡,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茶几上,除了那碗雷打不动的药酒,还多了一张纸。
“这是什么?”陈默走过去,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离婚协议书。”林雪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签好字了。”
陈默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小雪,你……”
“我累了,陈默。”她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我真的撑不下去了。这五年,我活得像个笑话。”
“我求了你这么久,低声下气,像个乞丐。可你呢?你宁愿相信那些所谓的科学,也不愿意为了我冒一次险。”
“在你心里,你的命比我和这个家都重要,对吗?”
“不是的!小雪你听我解释!”陈默慌了,他想去抓住妻子的手。
林雪却躲开了。
她指着那碗酒,下了最后的通牒。
“选择吧,陈默。要么,喝了它,我们再试最后一次,是死是活,我都认了。”
“要么,你就在这份协议上签字。从此以后,我们一别两宽,各不相干。”
陈默看着那份白纸黑字的协议,又看看妻子那张毫无血色、写满决绝的脸。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他缓缓地,缓缓地拿起那碗酒。
碗很重,重得他几乎端不稳。
他能闻到那股浓烈刺鼻的气味,能看到碗里漂浮的细碎药渣。
他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闪过的,是和林雪从相识到相恋,再到结婚的点点滴滴。她笑的样子,她闹的样子,她靠在自己怀里说要生一个篮球队的样子。
一切都还那么清晰,仿佛就在昨天。
罢了。
如果这条命,能换回她的一个笑容,那也值了。
就算是毒药,他也认了。
他仰起头,喉结滚动,将那满满一碗暗红色的酒液,一饮而尽。
辛辣、腥臭、苦涩……无数种难以形容的味道在他口腔里炸开,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他感觉自己吞下去的,不是酒,而是一团滚烫的岩浆。
“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呛了出来。
林雪见他喝完,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那笑容里,带着欣喜,带着期盼,也带着一丝疯狂。
她冲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陈默。
“好了,好了,喝下去就好了。”她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快,上床躺着,睡一觉,药效就发作了。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扶着他躺到床上,温柔地为他盖好被子。
陈默感觉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多说一句话。
他看着妻子坐在床边,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意识,渐渐沉入了黑暗。
05
午夜。
陈默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是自然醒来,而是被一股无法形容的灼热给烫醒的。
那股热量,就像一团火,在他的小腹处熊熊燃烧,然后化作无数条火线,疯狂地涌向四肢百骸。
“呃……”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沸腾了,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肌肉,都在这股灼热中扭曲、痉挛。
“怎么了?陈默?是不是药效上来了?”
守在一旁的林雪立刻凑了过来,脸上满是关切和紧张。
“热……好热……”陈默的牙齿开始打颤,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热就对了!神医说了,这就是阳气在起作用,在帮你把体内的寒毒逼出来!”林雪兴奋地说着,伸手想去摸摸他的额头。
可她的手刚一碰到陈默的皮肤,就“啊”的一声,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
“怎么这么烫!”
她惊恐地发现,陈默的身体,烫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陈默……你……你别吓我……”林雪的声音开始发抖。
借着床头的月光,她看到陈默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呼吸像是破旧的风箱,发出“嗬嗬”的怪响。
更可怕的是,他的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一些诡异的、暗红色的纹路。
那些纹路,细密交错,看起来……看起来就像一条条盘踞在他身上的蜈蚣!
“不……不会的……这是正常反应,一定是正常反应……”林雪一边后退,一边语无伦次地安慰着自己。
就在这时,床上的陈默,身体猛地一挺!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压抑在喉咙深处的低吼。
他那双原本温和的眼睛,此刻变得一片赤红,瞳孔缩成了危险的针尖,死死地盯着林雪。
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爱恋和愧疚,也没有了痛苦和挣扎。
只剩下一种……一种最原始、最疯狂的……野兽般的欲望!
“陈默……你……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