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在山东潍坊的一个普通村庄里,赵宗礼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广袤的华北平原本该是孩子们快乐成长的乐园,但对赵宗礼来说,童年记忆里充满了贫困和苦难。
那时,他们全家辛辛苦苦耕种一年,收获的粮食却大部分都要交给地主,剩下的那一点点根本不够全家人吃饱饭。
每到青黄不接的季节,母亲总是非常担忧,想着怎样才能让一家人不饿肚子。最终赵宗礼的父母决定带着孩子们离开农村,前往青岛去谋生。
在青岛的码头上,父亲找到了一份搬运工的活计。每天天不亮父亲就要去码头,扛着比自己体重还重的大包,在船和仓库之间来回奔波。
一天下来汗水浸透了衣衫,肩膀磨出了血泡,却只能换来微薄的收入。母亲则在裁缝店里做零工,靠着一针一线赚取生活费。
年幼的赵宗礼也很早就开始为家庭分忧。他成了街头上的一名报童,每天背着装满报纸的布包,穿梭在青岛的大街小巷,用稚嫩的声音叫卖着当天的新闻。这份工作不仅辛苦还常常遭到欺负。
有一次赵宗礼正在卖报,突然被几个国民党士兵拦住。他们以收取“纸税”为名,要向这个小小的报童要钱。赵宗礼身上仅有的一点钱是要交给母亲的,他苦苦哀求却换来了一顿拳打脚踢。
那些士兵不仅打了他,还把他包里的报纸全都撕得粉碎。这一天他不仅没赚到钱,连本钱都赔了进去,回家后不敢告诉父母,只能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流泪。
命运的转折点发生在赵宗礼17岁的那年。一天他在码头上卖报时,被一群国民党士兵强行抓走,被迫成为了一名“壮丁”。
尽管他百般向他们哀求,说自己还有父母需要照顾,但那些士兵根本不理不睬。一个军官恶狠狠地威胁道:“让你当兵是看得起你,别不识抬举!再啰嗦就枪毙了你!”
就这样赵宗礼被迫穿上了国民党军装,开始了他的军旅生涯。然而国军内部的腐败程度,远远超出了一个年轻农村子弟的想象。军官们克扣士兵军饷是家常便饭,训练时对士兵非打即骂。
更可怕的是,有一次赵宗礼所在连队的连长贪污了一批军械物资,事情快要败露时,竟然把全部责任都推到了赵宗礼这个无辜的小兵身上。
尽管赵宗礼拼命辩解,但在那种环境下根本没有他说话的机会。只要能找到替罪羊,多大的罪名都可以掩盖过去。这次冤屈让赵宗礼对国民党军队彻底失去了信心。
随着国内形势的变化,赵宗礼所在的部队被迫撤往台湾。站在运输船的甲板上,望着渐渐远去的大陆海岸线,赵宗礼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迷茫。
他不知道这一去何时才能回来,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故乡的亲人。到达台湾后,赵宗礼被编入国民党海军,在左营海军基地接受训练。这里与家乡隔海相望。
1958年,他被派往金门驻防。这个地方与大陆近在咫尺,天气晴朗的时候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对面厦门的海岸线,看到那片他日夜思念的故土。
对家乡的思念像潮水一样,无数个夜晚他站在哨位上望着对岸零星的灯火,想象着家乡的变化,想象着亲人们现在的模样。
他常常在想:如果当初加入的是解放军,现在会过着怎样的生活?是不是早就和家人团聚,过上了安宁的日子?
国民党当局对来自大陆的士兵管理非常严格,采取了各种防范措施。
士兵之间不准谈论对家乡的思念,不准提及任何有关大陆的话题,甚至连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老乡都不能一起站岗或执行任务。所有这些规定都是为了防止士兵产生“二心”,或者策划投诚起义。
然而压力越大反抗的欲望就越强。在赵宗礼服役期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士兵逃跑的事件。
有的人想方设法要回大陆,有的人则只是想逃离军队,在台湾的乡下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地过日子。但不幸的是绝大多数逃跑的人最后都被抓了回来,等待他们的只有死刑。
赵宗礼深知直接逃跑的危险性。经过深思熟虑,他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刻苦学习舰艇驾驶技术等待合适的时机,直接开一艘舰艇回大陆。
这个想法虽然冒险,但比起个人逃跑成功的机会更大,而且还能为祖国带来一份珍贵的“礼物”。
说干就干,从那时起赵宗礼就开始拼命学习各种舰艇的驾驶技术。无论是理论学习还是实际操作,他都比别的士兵更加用心。
别人休息的时候他还在研究海图,别人娱乐的时候,他却在模拟驾驶。短短几年时间里他把金门海军基地里所有型号的舰艇都摸得清清楚楚,操作技术也越来越熟练。
国民党军官见赵宗礼训练如此刻苦,还多次在众人面前表扬他,把他树为“模范士兵”。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表面上勤奋可靠的士兵内心,竟然隐藏着如此惊人的计划。
1964年10月,期待已久的机会终于出现了。国民党海军副总司令曹仲周中将计划到金门视察。
为了迎接这位高级将领的到来,基地特意安排了一艘编号为1279的登陆艇作为中将的专用交通艇。这种登陆艇全长17.1米,满载排水量62.4吨,可以装载一辆中型坦克或者120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性能相当好。
按照国民党海军的常规做法,为了防止有人驾船投诚,所有登陆艇平时都必须停泊在码头外围,并且用铁链互相锁在一起。
但是这次为了方便方便中将随时使用,这艘1279号登陆艇被特许停靠在码头旁边,而且只安排了一名士兵负责看守。
这个不寻常的安排恰好被正在山顶雷达站值班的赵宗礼看在眼里。通过望远镜观察,赵宗礼敏锐地意识到,这可能是他等待多年的绝佳机会。
赵宗礼强压内心的激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找了一个借口,请同事暂时替自己值班,然后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赶往码头。
来到码头后,赵宗礼惊喜地发现,负责看守1279号登陆艇的卫兵竟然是自己的山东老乡。熟悉的乡音一下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赵宗礼主动递上香烟,两人一边抽烟一边聊起了家乡的往事。在轻松的谈话氛围中,卫兵逐渐放松了警惕,甚至还热情地邀请赵宗礼上船参观。
赵宗礼在船上仔细查看,发现这艘为迎接“副总司令”而特意准备的登陆艇状态极佳,油舱是满的,机器设备也都经过了精心保养。
他在心里快速盘算着,自信以自己掌握的操艇技术,完全有能力驾驶这艘艇穿越海峡返回大陆。
赵宗礼回到雷达站的住处,悄悄收拾好早已准备的几份国民党军队文件和个人积蓄,小心翼翼地藏在身上然后再次返回码头。
他原本的计划是说服那位山东老乡一起起义,如果对方不同意,就只好采取强制措施。但令他惊喜的是,当他回到码头时,登陆艇上竟然空无一人,原来那位老乡擅离职守吃饭去了。
赵宗礼心中一阵狂喜,觉得这真是天赐良机。他迅速解开缆绳跳进机舱,熟练地接通电源启动机器。随着一阵低沉的轰鸣声,1279号登陆艇缓缓驶离了料罗湾码头。
料罗湾码头平日里船只往来频繁,虽然海面上有几艘国民党军的巡逻艇在来回巡视,但一开始并没有人注意到1279号登陆艇的异常举动。
为了不引起怀疑,赵宗礼故意驾驶登陆艇朝着“天山号”旗舰的方向缓慢行驶,制造出“前往领取补给物资”的假象。
突然,一艘国民党巡逻艇朝着1279号的方向驶来,赵宗礼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幸运的是那艘巡逻艇在靠近后突然改变了航向,并没有上前进行检查。一脱离巡逻艇的视线,赵宗礼立刻加大马力调转航向,朝着厦门方向全速前进。
当时的台海局势十分紧张,福建前线广播站昼夜不停地播放着《渔光曲》和《回家》等思乡歌曲,探照灯的强光和喇叭的声音在夜色中交织成网。此刻,赵宗礼正把这些声音抛在身后,奔向那片他阔别多年的故土。
不久后,国军终于发现了1279号登陆艇的方向有点不正常,立刻派出军舰和军机进行追击。通过望远镜,赵宗礼看到两艘国民党军舰正在全速追来。更糟糕的是空中也出现了军机的引擎声。
第一架飞机俯冲扫射,子弹在登陆艇周围溅起无数水柱。赵宗礼立即还击用艇上的高射机枪向飞机射击。
这不是他第一次使用这种武器,但却是第一次向曾经的“自己人”开火。一架飞机被击中机翼冒烟离去。但更多的飞机接踵而至。
7点30分,1279号登陆艇的发动机突然发出异响。赵宗礼心里想:如果此时机械故障,他将前功尽弃。
冒着枪林弹雨,他爬进机舱检查。发现是一个油管接头松动,燃油正在泄漏。这是他最担心的情况之一,在追击中任何维修都极其危险。
子弹不断击打在甲板上,赵宗礼却必须在摇晃的机舱中进行抢修。油污沾满了他的双手,工具在颠簸中滑落。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追击的军舰越来越近。
就在赵宗礼几乎绝望之时,天空中突然出现了熟悉的机型,解放军的米格战机!
国军飞机见状立即散开,双方在空中展开激战。赵宗礼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迅速爬上桅杆,将青天白日旗倒挂:这是约定的投诚信号。
一艘解放军鱼雷艇快速驶来,通过喇叭用普通话喊话:“1279号,请跟随我们入港!”
当赵宗礼的双脚终于踏上大陆的土地时,岸边已经聚集了自发前来欢迎的人群。看着这一幕,这位饱经风霜的山东汉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眶湿润了。
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仅仅4天之后,国家就正式授予他海军少尉军衔,并奖励他600两黄金。
按照当时的金价计算,600两黄金价值约六万多元人民币。而在那个年代,大陆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只有几十元钱。
这无疑是一笔巨款,足以让赵宗礼从此过上富裕舒适的生活。
然而更令人敬佩的是,赵宗礼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决定,他将这笔巨额黄金全部捐了出来,用于为福建渔民购置机帆船。
在接受采访时,赵宗礼轻轻抚摸着新军装上的领章,深情地说:“金条换不来故乡的泥土味。”
这句朴实无华的话语,道出了他对故乡深沉的爱,也展现了他高尚的品格。
赵宗礼成功起义的消息,在两岸都引起了巨大反响。台湾海军紧急修订了舰艇管理制度,金门基地再也不保留常备交通艇。
而大陆沿海的广播站则连续三天循环播放赵宗礼起义的消息,鼓励更多有志之士回到祖国怀抱。
在赵宗礼的示范作用下,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又有多艘小型舰艇循着1279号的航线起义归来。
赵宗礼后来被编入北海舰队,继续为祖国的海军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他凭借过人的技术和勇敢的精神,在解放军中不断进步,最终担任解放军海军某修造部副部长,以少将军衔光荣退休。
许多年后,已经白发苍苍的赵宗礼在青岛海军部队中对年轻士兵们说:“真正的航向不在罗盘上,而在心里。”
对故乡的思念和归家的执着,指向那片我们称之为祖国的广袤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