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赵得海,今年48岁,是一名在乡村任教的小学老师。十年前,父亲临终前拉着我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嘱托我:“小海,爹这辈子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大山叔。我走了,你可要替爹好好照顾他。”我含泪点头,将这份承诺深深烙印在心底。
大山叔是我堂叔,因幼年难产落下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终身未娶。他早年拒绝入住敬老院,坚持守着老屋生活,靠着几亩薄田和五保户补贴度日。父亲在世时,常接济这位堂弟,逢年过节必请他来家中吃饭。小时候父母农忙,大山叔总拄着木棍带我满村玩耍,给我编蚂蚱、讲故事,这份情谊早已超越血缘。

父亲去世后,我每月回村探望,起初带米面油盐,后改为每月五百元生活费。这笔钱在农村足够他改善伙食、购买日用品。十年间,我定期检查他的生活所需,从灯泡到棉被,从煤球到蚊帐,事无巨细都亲力亲为。这不仅是兑现对父亲的承诺,更是对这位“非亲胜亲”的长辈的敬重。
去年冬天,村里传来拆迁消息,整个村庄将改建为生态园。原本冷清的大山叔家突然热闹起来,多年未见的堂兄弟、远房亲戚纷纷登门,话里话外都绕着拆迁款打转。看着这些“突然冒出”的亲人,我心中五味杂陈。
拆迁补偿款最终确定为八十万。当晚,大山叔拄着磨得发亮的木棍来到我家,颤抖着递给我一个存折。打开一看,余额竟是整整八十万!我惊得连忙推拒:“叔,这钱我不能要!这是您的养老钱!”
大山叔却红了眼眶,死死按住存折:“得海,你听叔说!要不是你爹和你这些年照应,我这条老命早就没了!这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对我比亲儿子还亲,不给你我给谁?”
这时,妻子王桂芬从里屋走出,看了眼存折后把我拉到一旁,低声分析:“大山叔有亲妹妹和几个侄子侄女,法律上他们是第一继承人。以前没人管他死活,现在巨款下来你全拿了,他们能甘心?到时候亲戚闹上门,咱们在村里还怎么做人?这钱拿着烫手啊!”
妻子的话如当头棒喝。是啊,我光顾着感动,却忽略了人情世故的复杂性。钱虽重要,但若因此得罪所有亲戚,往后回村还如何抬头做人?
冷静下来后,我握着大山叔的手说:“叔,您的心意我懂,但这钱我不能收。我给您安排个好去处,保证晚年无忧,也省得别人说闲话。”
第二天,我搀着大山叔,召集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他的亲侄子侄女以及远嫁的妹妹,在村委会开了一场家庭会议。当着所有人的面,我把存折放在村支书面前:“这八十万是大山叔的养老钱,我建议由村里代为保管,立下字据。往后叔的生活费、医疗费都从这里出,由我和几位长辈监督,确保他晚年舒舒服服。等叔百年之后,若有结余再公平分配,大家看行吗?”
话音刚落,屋内一片寂静。大山叔的妹妹抹着眼泪点头,几个侄子侄女也露出缓和的神色。村支书拍案赞同:“得海的办法好!既顾全了养老,又考虑了亲情,公平公道!”
如今,大山叔住在临时安置房里,吃喝不愁,精神矍铄。那些亲戚虽不如拆迁前热络,但逢年过节也会来看望他,关系反而比从前融洽。经过这件事,我更深刻体会到妻子的远见——情义比金钱更重,心安比富贵更难求。对得起良心,活得坦荡,这份踏实是多少个八十万都换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