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石曾与周恩来两次见面,解开了他心中的迷雾,改变了吴石的一生。
吴石见过周恩来,两次,头一回眼里多了几分敬重,第二回心里那条线像被人轻轻一划,后半生往哪去,就不再糊涂了。
很多人提起吴石,是因为结局来得太快,太静,1950年夏天,台北马场町,国防部参谋次长,中将军衔,被押到场边,罪名写着匪谍,传递机密给中共,枪声落地,档案合上,人没了,名字却留在案卷里。
究竟从哪一步算起他变了,真说不上,他没入党,没宣誓,没从谁那边转身高喊口号,只有几次选择,放在那个时间点,外人瞧不见,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见过周恩来,两次,位置不同,场合不同,话不多,后劲却很长。
1937年春天,南京的一间屋,门口不写字,介绍人是张冲和何遂,军方的和特科打过交道的人,层次够,周恩来代表中共中央来谈,西安事变之后的缓和期,毛泽东那边推他出来谈抗日统一战线,这一桌子人坐着,叶剑英在,李克农也在,吴石从中央军校出来,在第二厅做情报,业务硬,嘴严,站位一直谨慎,代表国民党出面,说起话来干净,客套话过完便入正题。
握手时他喊周先生,周恩来回他吴将军,礼数到位,周恩来把话放在桌上,国家到了这一步,散着不行,共产党愿意服从统一指挥,只求真打抗战,屋里的人都听见了,六个字放在那,服从统一指挥,蒋介石听最顺耳的就是这六个字,军里的人也意外,吴石没插话,眼睛在看,心里记了痕。
他原先对共产党,耳朵里多是传闻,乱民,造反,贴标签容易,见着真人,听见这句放下分歧的调门,屋里的空气像被擦了一遍,清了,话不多,印象落下,尊重二字,没说出口,心里生根。
一年之后,武汉,会战吃紧,江边炮声常有,政治部副部长的身份,周恩来去情报参谋训练班讲一堂课,题目写着当前敌我态势与游击作战的意义,主持人是吴石,他负责这班子的事,按惯例这种课容易流于形式,三两句口号就散场,周恩来这一讲,半天,板书清楚,逻辑像地图上拿铅笔画线。
他从外头的局势说起,德日怎么走,欧美怎么看,从正面战到敌后战,逐段往下捋,直到那句落到人心上,敌后根据地的意义,不止打仗,更在人心,国军靠编制和番号,我们靠百姓,话说得小,屋里停了五秒,连翻纸的声音都没了,吴石在第一排,笔尖停在空中,军里十年的人,他懂这些话指向哪里。
兵员表上写得齐,下面空头多,吃空饷多,征粮抓丁,一队人一进村,老百姓心里发紧,这些他见得多,另一边能在敌后扎地,村里人不跑,还跟着干活,打游击,说明那边的规矩更能让人安稳,差别摆在眼前,不需要再加词。
课后他请周恩来坐下喝茶,没寒暄太久,他说今天这课,把门窗都打开了,周恩来只说,我们这边不藏玄虚,不靠煽动,仗要打很久,靠的是和老百姓站在一处,语速不快,字字落地,起身前,周恩来留了一句,将来要是有难处,可以找我们,这不是套近乎,是把门虚掩着,吴石听懂了,回答只一句,国家需要,我不退,两人握手,各自转身走。
从那天起,他对这边的判断变了,没去填入党申请,没写誓言,心里那条路越走越清楚。
往后的十年,人还在国军里,抗战的仗接着打,胜败起落,战后进国防部,位子往上走,副总参谋长的级别,1949年,局势见底,福州任上,电报催去台湾,行前这一步,他把手里管着的箱子留下,近三百箱,绝密的军事文件,舟山,福建,台湾,部署,兵力结构,主官名册,装车送出去,进了南京的华东局,转到军委,程序干净。
到了台湾,表面升任参谋次长,实际手里另起一支小组,情报的线搭起来,朱枫,聂曦,名字放在上面,他没讲条件,也没往组织递纸,说要入党之类的,他做这些,只因为十年前听过那堂课,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一句,靠的是民心,不靠官威,这句话在他那里,不是标语,是准绳。
他明白谁在打仗时想着老百姓过不下去这件事,他明白哪边的队伍能让人信,标签不重要,军人的眼睛看敌友,靠的不是口号。
1950年春天,台北马场町,日头照在地上,枪声响起,队列没有多余动作,吴石向前走,没喊口号,没留遗言,步子稳,事情到这一步,结束得很短。
没有墓志铭,没有长段话,留下的是一串代号,一段写在档案里的过程,懂他的人心里有数,这个挂着国民党中将军衔的人,身份没动,心早在那两次会面之后站定,哪一边的仗该怎么打,哪一边在把仗打到点子上,他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