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风般肆虐的不稳定感、枯枝落叶般杂乱无章的叙事、油罐爆炸般失控的节奏、怪石压胸般令人窒息的观感——这便是麦浚龙执导的《风林火山》给观众留下的第一印象。
文 | Eva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这句出自《孙子兵法》的经典名言，本应成为麦浚龙打造这部电影的创作纲领，却最终沦为对影片失控状态的讽刺注脚。
这部让观众苦等十年的《风林火山》，终于在前段时间揭开神秘面纱。导演麦浚龙原本意图雕琢一部动如疾风烈火、静如幽林山岳的艺术精品，然而成片却呈现出令人错愕的分裂感：野风般的不稳定、枯枝般的破碎感、油罐爆炸般的失控，以及怪石压胸般的憋闷——这种矛盾的观影体验，倒也意外契合了“风林火山”的片名。
影片将警匪、卧底、黑帮、贩毒、枪战、暗杀等经典港片元素进行大杂烩，却因故事跳跃性过强而难以自圆其说。麦浚龙显然更沉迷于“风格”的营造，而非扎实的叙事文本。若能完成对类型片的解构，完整呈现末世情境下的“阴谋与爱情”“罪与罚”，本片或许能成为令人惊艳的突破之作。遗憾的是，巨大的野心与超支的预算，最终只换来一声崩溃的哀鸣。
推测原始素材体量过于庞大，125分钟的片长根本无法承载麦浚龙那无处安放的创作激情。成片与其说在讲述一个逻辑自洽的都市传奇，不如说是被迫沦为MV的拼贴合集——每个镜头都精致如画，却难以串联成完整的故事。
观众能感受到导演近乎病态的美学追求：漫天白雪与白粉交织的视觉奇观、流不尽的人血与满屏灰色的冷峻色调、精心设计的构图与镜头语言……然而，这个无序、无德、无望的末世世界，最终像一座荒凉的坟墓，将导演的偏执彻底拽入无间地狱。
偏执本身并非原罪。麦浚龙在处女作《僵尸》中就展现出这种特质：鬼新娘的凄清曲调、阴兵撑伞的妖娆场景、那句“我终于炼出来了”的癫狂独白——这些充满诡艳色彩的偏执表达，恰是对林正英时代僵尸片的一次痴心招魂。然而，《风林火山》却因过度追求视觉概念而玩脱了手。
麦浚龙在片中让刘青云、金城武、古天乐、任贤齐、杜德伟等巨星集体“折戟”，试图为香港电影举办一场奢华的银幕追悼会。这种先有视觉概念再填充情节的创作方式，导致角色始终徘徊在极端状态：夜色浓得化不开，城市沦为斗兽场，冷漠吞噬着所有生命。这种“黑深残”设定对编导功力要求极高，稍有不慎就会滑向“装腔作势”的陷阱，而麦浚龙显然未能交出令人信服的答卷。
从《僵尸》到《风林火山》，麦浚龙的审美偏好始终如一：对末世美学的痴迷、对视觉风格的偏执、对类型片的解构欲望。这种专一在艺术创作中本应值得称赞，却因执行层面的失控而沦为笑柄。
拍摄期间的片场风波更让这部电影充满话题性。据报道，任贤齐饰演的角色需被吊死，麦浚龙坚持要求其亲身上阵，声称咨询过医生“真吊颈10秒钟没问题”。任贤齐最终选择由替身完成，结果替身被吊时间远超10秒，痛苦不堪送医治疗。有消息称任贤齐气到想动手，而麦浚龙始终未对此事作出回应。
这位导演的精神状态着实令人担忧：《风林火山》后期资金断裂，资方纷纷撤退，麦浚龙只能自立“一生电影有限公司”咬牙坚持；任贤齐与其爆发冲突，梁家辉因创作理念不合退出，金城武合约到期后拒绝补拍……负面新闻缠身之下，“片场暴君”的形象愈发牢固。然而，麦浚龙终究不是库布里克，难以获得行业更多的豁免与包容。
客观而言，不能简单将《风林火山》定义为烂片。仅从海报与剧照的质感来看，影片注定会吸引一批特定受众。但那种挥之不去的“死人样”观感，终究显得夸张而单薄。对于要求更高的观众而言，这种缺乏深度的表达很难引发共情。
值得一提的是，本片亦是息影多年的金城武最后一部公映电影。纵使麦浚龙休整后仍有“缝缝补补”的雄心，金城武大概也不愿再与其合作。若想拯救这部作品，或许可以尝试剪辑剧集版上线流媒体，同时放下身段学习《罪恶之城》等风格相近作品的成熟表达。
或许，将《风林火山》改造成剧集形态，反而更贴近麦浚龙理想中的创作体量——毕竟，125分钟的片长，实在难以承载他那过于庞大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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