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养心殿的烛火摇曳,苏念云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铜壶。
“淮安城东那段运河,河道太窄了......”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说完就后悔了。
屏风后,正在沐浴的乾隆突然停下动作。偏殿里安静得能听见炭火的噼啪声。
福贵太监脸色大变,冲她使劲摇头。念云吓得整个人趴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心跳快得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她完了,一个罪籍宫女,竟敢在皇上面前妄议朝政!
“你说什么?”乾隆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听不出喜怒。
念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三个月前,她还是江南织造府千金小姐,如今却因父亲贪墨案沦为最低等的粗使宫女。本以为能在浣衣局平安度日,没想到今天被临时抽调来伺候洗漱,一句话就把自己推进了深渊。
她会被拖出去杖毙吗?还是发配到更苦的地方?
可奇怪的是,等了半天,预想中的怒斥并没有来......
01
故事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那天清晨,苏府被禁军围住。
“苏明德贪墨国帑二十万两,克扣河工银款,罪证确凿!”领头的官员展开圣旨,声音冰冷。
念云站在院子里,看着父亲被押走,母亲哭晕在地。她的手里还端着刚沏好的茶,瓷杯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小姐!”丫鬟春杏扑过来,“老爷他......”
话没说完,就被官兵推开了。
抄家、问罪、流放,一切来得太快。念云被剥去了绫罗绸缎,换上粗布衣裳,和十几个罪籍女眷一起押送进京。
马车颠簸了半个月,她们被送进紫禁城。
“都给我听好了!”刘嬷嬷拿着戒尺敲着桌子,眼神凶狠,“你们都是罪籍,比普通宫女还低三等!规矩要记牢,话要少说,活要多干,否则有你们好看的!”
二十几个女子跪成一排,没人敢吭声。
念云跪在最后,低着头看着地面。她的手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白皙,押送路上做了半个月苦力,掌心磨出了好几个血泡。
“苏念云!”刘嬷嬷点到她的名字。
“在。”念云抬起头。
刘嬷嬷上下打量她,冷笑一声:“苏明德的女儿?好大的胆子,你爹贪墨国帑,害得多少河工误了工期!要不是皇上仁慈,你们全家都该问斩!”
念云咬着嘴唇,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分配你去浣衣局,洗衣裳!”刘嬷嬷一挥手,“记住了,好好干活赎罪,别想着耍滑头!”
浣衣局在紫禁城最偏僻的角落,专门负责洗宫里的衣物被褥。念云被领到一间低矮的屋子,里面挤着十几个宫女,通铺潮湿得能拧出水来。
“这是你的铺位。”领她来的老宫女指着角落一个巴掌大的地方,“被褥自己准备,明天卯时起床干活。”
念云放下包袱,坐在硬邦邦的木板上。身边的宫女们好奇地打量她,窃窃私语。
“听说她爹贪了二十万两呢......”
“活该!贪官的女儿就该受罪!”
“嘘,小声点,别惹事......”
夜里,念云躺在通铺上睡不着。木板硌得浑身疼,被子又薄又破,寒气从四面八方钻进来。她蜷缩成一团,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三个月前,她还睡在雕花大床上,盖着苏绣锦被,丫鬟们守夜伺候。如今却要和十几个人挤在这样的地方,明天还要去洗那些永远洗不完的衣裳。
“别哭了。”旁边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
念云转过头,看到一个圆脸姑娘正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同情。
“我叫翠儿,也是罪籍。”姑娘小声说,“我爹是户部的小官,贪了三千两,被抄家了。”
念云抹了抹眼泪:“我是念云。”
“我知道,听见刘嬷嬷叫你名字了。”翠儿从怀里掏出一小块布,“这是冻疮膏,我娘教我做的。你手上都是血泡,抹点吧,不然明天干活会更疼。”
念云接过那块布,心里涌起一股暖意。这是她进宫后,第一次感受到善意。
“谢谢你。”
“别谢,咱们都是苦命人,互相帮衬着过吧。”翠儿叹了口气,“这宫里的日子,熬一天算一天。”
第二天卯时,天还没亮,念云就被叫起来干活。
浣衣局的水井边,摆着几十个大木盆。宫女们要把送来的衣物被褥洗干净,冬天的井水冰得刺骨,手伸进去不到一刻钟就冻得没了知觉。
念云第一次洗衣裳,手法笨拙,洗了半天还洗不干净一件。
“你是来干活的还是来玩的?”管事婆子走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这么大的姑娘,连衣裳都不会洗!真是千金小姐的毛病!”
念云红着脸,拼命搓洗。冰水冻得她手指发紫,血泡破了又磨出新的,疼得钻心。
02
中午吃饭,只有窝窝头和咸菜。念云咬着硬邦邦的窝头,差点咬崩了牙。
“慢点吃,别噎着。”翠儿递给她一碗水,“刚来都这样,过几天就习惯了。”
念云摇摇头:“我不知道能不能习惯......”
“必须习惯!”翠儿压低声音,“咱们是罪籍,比别的宫女命贱。要是不好好干活,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打死咱们。我见过一个姑娘,就因为洗衣裳时走神,被拖出去打了三十板子,当场就没气了。”
念云打了个寒颤。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念云的手越来越粗糙,掌心的老茧一层叠一层。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提着木桶去打水,在冰冷的井水里洗上千件衣裳,直到天黑才能回去。
有时候累得站都站不稳,可她咬着牙坚持。父亲临刑前说的那句“好好活着”,成了她唯一的念想。
两个月后的一个傍晚,念云正在收拾洗完的衣裳,刘嬷嬷突然冲进来。
“苏念云!”
念云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嬷嬷。”
“养心殿传话,皇上要沐浴,内务府临时抽人打水伺候!”刘嬷嬷上下打量她,“就你了,赶紧跟我走!”
念云愣住了:“我?”
“废什么话!快走!”刘嬷嬷拽着她就往外走。
翠儿在后面急得直跺脚,小声喊:“念云姐,小心啊!”
一路上,念云的心跳得厉害。她从没见过皇上,甚至连养心殿在哪儿都不知道。万一做错了什么,会不会丢了性命?
“记住了!”刘嬷嬷在殿外停下,狠狠瞪着她,“低头做事,多看少说!皇上问什么你答什么,不问就闭嘴!要是惹了祸,别说我没提醒你!”
“是......”念云的声音都在抖。
养心殿金碧辉煌,到处都是珍宝摆设。念云提着铜壶跟在福贵太监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这儿候着,我叫你就进来添水。”福贵指了指偏殿的屏风,“记住了,眼睛往下看,别乱瞟!”
“是。”
屏风后传来水声,乾隆正在沐浴。念云站在外间,握着铜壶的手紧得发白。
偏殿的案几上摆着一堆奏折,有几本没合上,她的眼神无意间扫过去,看到了“淮扬水患”“漕运受阻”几个字。
念云心里一跳。淮安,她太熟悉了。
七岁那年,父亲带她去淮安巡视河工。那时候父亲还没贪墨,是个认真办差的官员。他们在运河边住了半个月,念云天天跟着到处跑。
她记得有个老河工,姓李,是个驼背老头。李老头指着运河的一段说:“苏大人您看,这段河道太窄了,每年涨水都要漫堤。要是能像北边那样拓宽个三五尺,再在上游开个分洪口,大水来了能分流,就不会年年淹了。”
父亲当时点点头,说会上报。可后来就没了下文。
又过了两年,念云听说淮安又发大水,李老头的儿子在抗洪时淹死了。李老头哭得昏天黑地,逢人就说:“要是那段河道修了,我儿子就不会死......”
这件事念云一直记着,像一根刺扎在心里。后来她才知道,父亲根本没上报,反而把河工的银子克扣下来,中饱私囊了。
想到这里,念云握紧了拳头。父亲有罪,这是事实,她无话可说。可那些因为河道没修好而死去的百姓呢?他们又有什么罪?
“添水!”福贵在里面喊。
念云回过神,赶紧提着铜壶进去。屏风隔着,她看不见乾隆,只能听到水声。
她小心翼翼地把热水倒进浴桶边的铜盆里,手都在抖。
“今年这雨水,江南又要闹灾了。”乾隆突然叹了口气。
福贵赶紧接话:“皇上圣明,已经拨了赈济银两下去,百姓们一定感恩戴德......”
念云手一抖,热水差点泼出来。她脑子里全是李老头哭着说的那句话:要是那段河道修了......
“年年拨银赈灾,总不是长法。”乾隆又说。
念云低着头,心跳如擂鼓。她知道自己不该开口,一个罪籍宫女,有什么资格议论朝政?可那些话就像憋在喉咙里,不说出来就要憋死。
“淮安城东那段运河,河道太窄了......”
03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偏殿里瞬间安静下来。
福贵的脸色刷地白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冲她疯狂使眼色。念云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铜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奴婢该死!奴婢多嘴!”她整个人趴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浑身发抖。
完了,她完了。一个罪臣之女,竟敢在皇上面前妄议河工!这是杀头的大罪啊!
屏风后安静了很久,久得念云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你说什么?”乾隆的声音传来,语气平静得可怕。
念云的后背被冷汗浸透,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起来,说清楚。”
福贵颤抖着扶她起来,小声说:“皇上问你话呢!老实说!”
念云跪在地上,声音抖得厉害:“奴婢......奴婢小时候跟父亲去过淮安......听一个老河工说过......淮安城东那段运河,河道比别处窄了三五尺,每年涨水都漫堤......”
“继续说。”
“老河工说......要是能把那段河道拓宽,再在上游开个分洪口,大水来了能分流,漕船也能多走几艘......就不会年年淹了......”念云说完,整个人都虚脱了。
屏风后又是一阵沉默。
念云跪在那儿,脑子里乱成一团。她会被拖出去杖毙吗?还是直接赐死?翠儿还在浣衣局等她,如果她死了,翠儿会哭吗?
“你叫什么名字?”乾隆问。
“苏念云。”
“苏明德的女儿?”
念云的心一沉:“是......”
屏风后传来水声,乾隆站起来了。福贵赶紧拿着龙袍过去,伺候他穿衣裳。
过了一会儿,乾隆披着外袍走出来。
念云头抵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可她能感觉到,乾隆正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父亲贪墨国帑,克扣河工银款,你还敢在朕面前谈河工?”乾隆的声音很冷。
念云浑身一颤:“奴婢只是......小时候听来的闲话......奴婢该死......”
“该死?”乾隆冷笑一声,“你倒是知道自己该死。”
念云闭上眼睛,等着判决。
“退下吧。”
念云愣住了。退下?不是要处置她?
“还跪着做什么?”福贵小声催促。
念云连滚带爬地退出去,一路狂奔回浣衣局。
翠儿正在门口等她,看见她回来,扑过来抱住她:“念云姐!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没事吧?”
念云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我......我不知道......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什么话?”
念云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翠儿听完脸都白了:“你疯了!那是议论朝政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出来了......”念云抱着头,“完了,我肯定完了......”
“皇上没当场处置你,兴许是念你年轻,不跟你计较。”翠儿安慰她,“别怕,说不定没事。”
可接下来的三天,念云过得提心吊胆。她总觉得禁军会冲进来抓她,每听到一点动静就吓得发抖。
04
第三天晚上,刘嬷嬷又来了。
“苏念云!”
念云心里咯噔一声,完了,还是来了。她站起来,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嬷嬷。”
刘嬷嬷的脸色却有些古怪,看她的眼神也不像之前那么凶了:“收拾东西,跟我走。”
“去......去哪儿?”
“养心殿。”刘嬷嬷顿了顿,“皇上传旨,让你去伺候笔墨。”
念云呆住了。翠儿也呆住了。
伺候笔墨?那可是只有身份清白的宫女才能做的差事!她一个罪籍,怎么可能?
“还愣着干什么?快收拾!”刘嬷嬷催促。
念云迷迷糊糊地收拾了包袱,跟着刘嬷嬷走了。临走前,翠儿拉着她的手,眼睛红红的:“念云姐,你这是要飞黄腾达了......”
“别胡说......”念云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她心里确实有种预感,她的命运,或许真的要改变了。
养心殿给念云安排了一个小房间,虽然简陋,但比浣衣局的通铺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第二天一早,福贵把她叫过去,交代规矩:“皇上批阅奏折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研墨、倒茶。记住了,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
“是。”
念云站在偏殿的角落里,看着乾隆批阅奏折。龙案上堆着厚厚一摞本子,乾隆一本一本地看,时而朱批,时而皱眉。
她小心翼翼地磨着墨,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三天后,户部的奏折送上来。乾隆看完,突然开口:“福贵,传旨给河道总督,派人去淮安勘察城东那段运河。”
福贵一愣:“是。”
念云在旁边心里一跳。皇上真的派人去查了!
半个月后,奏报回京。
“启禀皇上,臣已派员勘察淮安段运河。”河道总督在奏折里写道,“确如所言,淮安城东河道较其他段窄三尺有余,且上游无分洪设施,每逢汛期必成水患。臣请拨银五万两,拓宽河道,开设分洪渠......”
乾隆看完奏折,抬头看了念云一眼。
念云正在磨墨,感觉到那道目光,手一抖,险些把墨汁洒出来。
“准奏。拨银修缮。”乾隆批示完,又问,“苏念云,你还知道哪里的河道有问题?”
念云吓了一跳:“奴婢......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乾隆放下朱笔,“你方才说淮安河道,说得头头是道。朕问你别处,你就不知道了?”
“奴婢只是......小时候听来的闲话......”念云低着头,“别的地方,奴婢真的不知道......”
乾隆盯了她一会儿,没再追问。
可从那天起,乾隆偶尔会问她一些问题。比如江南的布价,比如漕运的情况,比如各地的收成。
念云都老实回答。她确实知道一些,因为小时候父亲常带她出门,她耳濡目染,记住了不少东西。
有一天,乾隆问她:“你父亲贪墨,你恨吗?”
念云愣了一下,想了很久才说:“父亲做错了事,罪有应得。奴婢不敢恨。”
“真的不恨?”
“奴婢记得父亲说过,做官要对得起百姓。”念云低声说,“他没做到,是他的罪。奴婢只恨他没守住本心,害了那么多人。”
乾隆沉默了一会儿,没再说话。
05
日子又过了两个月。淮安的河工开始动工,朝廷拨了银子,派了官员督办。
这天,乾隆在看河道的图纸,念云在旁边磨墨。
她余光扫过图纸,突然看到上面有一处标注。
“上游分洪口,开于城东北三里......”
念云皱了皱眉。不对,城东北三里那地方地势低,开了分洪口,水会倒灌进城的。应该是城东南三里,那里地势高,分洪才有用。
她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说。上次说了淮安河道的事,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这次再开口,会不会太过分?
可她想起李老头的儿子,想起那些因为河道没修好而淹死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