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锋系中财绿金院首席经济学家、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理事，其研究聚焦中国碳市场制度创新与效能提升，为全球气候治理提供中国方案。
（首发于《中国金融》）在全球气候治理格局深刻变革的背景下，减少温室气体排放、推动绿色低碳转型已成为国际共识。中国以‘双碳’目标为引领，通过碳市场这一市场化减排核心工具，在生态文明建设中发挥关键作用。碳市场不仅是制度创新，更是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战略抓手。
中国碳市场建设历经十余年探索，形成‘试点探索—全国统一—全面深化’的三阶段发展路径。2011年，国家发改委批准北京、天津、上海等‘两省五市’开展碳排放权交易试点，建立配额分配、MRV体系等基础制度。深圳试点引入拍卖分配机制，上海试点开发碳金融衍生品，为全国统一市场积累经验。
2021年7月16日，全国碳排放权交易市场正式启动，首批纳入2162家发电企业，覆盖45亿吨二氧化碳排放量，成为全球最大碳市场。通过‘1+N’政策体系，确立统一市场规则，建立跨区域数据质控体系，并利用区块链技术实现配额分配穿透式监管。截至2025年8月22日，全国碳市场累计成交量达6.8亿吨，成交额突破474.1亿元，价格‘指挥棒’作用显著。
2025年，碳市场完成首次扩围，将钢铁、水泥、铝冶炼行业纳入，探索总量控制与强度控制结合的配额分配机制。扩围后，市场覆盖全国60%以上碳排放量，减排效应进一步凸显。交易品种从配额现货扩展至抵押、回购等衍生交易，参与者类型从重点排放单位扩展至投资机构，市场活跃度持续提升。
数据表明，碳市场已初步发挥资源配置功能。基于高频交易数据的VAR模型显示，碳价对电力价格弹性系数达0.32，表明碳价成为企业低碳转型的价格信号。2024年市场均价较2021年上涨78%，价格波动率下降43%，反映市场参与者对碳价稳定性的信心增强。
在推动企业绿色转型方面，纳入碳市场的企业平均减排强度下降18.7%，单位GDP碳排放下降22.3%，显著高于非试点企业。碳质押、碳回购等金融工具的开发，形成‘现货+衍生品+碳金融’产品矩阵，2024年碳金融产品交易规模突破120亿元，占市场总交易额的25%。此外，碳市场与用能权、绿色电力等市场的协同效应增强，推动减排政策协同增效。
《关于推进绿色低碳转型加强全国碳市场建设的意见》首次从中央层面对碳市场建设进行系统部署，明确分阶段发展目标：到2027年，基本覆盖工业领域主要排放行业；到2030年，建成以配额总量控制为基础、免费和有偿分配相结合的市场。这一目标设定既考虑现实基础，又体现前瞻性。
针对配额分配方式，《意见》提出从强度控制向总量控制的渐进式转型路径。2027年实现工业领域主要行业全覆盖，对排放稳定行业优先实施总量控制；2030年建成‘免费+有偿’混合分配体系。同时，推动自愿减排市场建设，聚焦碳达峰碳中和重点领域，构建温室气体自愿减排项目方法学体系，形成‘强制+自愿’双轨市场体系。
尽管取得显著进展，中国碳市场仍面临结构性挑战。与欧盟碳市场相比，中国配额分配以免费为主，拍卖比例不足15%，行业覆盖范围需扩大，市场稳定机制待完善。金融工具单一，缺乏碳期货等风险管理产品；投资者结构失衡，机构投资者占比不足30%；碳核算标准不统一，第三方核查机构资质认证体系不健全，区块链等数字技术应用深度不足。
在监管层面，需强化配额管理制度监管，建立公开透明的分配与调整机制；加强交易行为监管，实时监控价格、成交量、资金流向；严格资金流向监管，确保融资资金真正流向绿色低碳领域；完善信息披露监管，利用大数据、区块链技术建立健全制度。
《意见》提出的碳质押、碳回购等政策制度，将提升重点排放单位节能减碳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全国温室气体自愿减排交易市场作为创新引擎，将为社会资本参与减排行动提供更多渠道。随着方法学体系的完善和项目类型的丰富，自愿减排市场将进一步激发社会主体减排潜力。
未来，推动碳市场监管需从多个维度着手。一是构建‘三位一体’数据治理体系，建立全国统一的碳排放核算标准体系，推动大数据、区块链技术应用，建立数据质量追溯和问责机制。二是完善制度框架，加快制定‘碳排放权交易管理条例’，明确监管职责和标准，提升立法层级和权威性。三是完善市场化交易机制，建立做市商制度，丰富交易工具，发展碳期货、碳期权等衍生品工具。
在国际合作方面，需尽早启动中欧碳市场互认可行性研究，参与国际碳市场联结机制设计和监管规则制定，建立跨境碳金融产品交易平台，提升中国在全球碳治理中的话语权和影响力。同时，强化能力建设，加强监管科技应用，培育专业化监管人才队伍，推动金融机构开发与碳挂钩的金融产品，拓宽社会公众参与碳市场的渠道。
中国碳市场建设通过制度创新实现了从局部试点到系统集成的跨越，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碳市场发展道路。随着《意见》的贯彻落实，中国碳市场将逐步覆盖工业领域主要排放行业，通过市场化程度提升、金融工具创新、国际规则对接等方面的持续突破，建成更加有效、更有活力、更具国际影响力的碳市场，为全球气候治理贡献中国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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