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耳东几
当房地产行业陷入寒冬时，另一个被称为“阴间房地产”的领域——殡葬业，也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震荡。曾经被视为“稳赚不赔”的生意，如今却面临高价墓地卖不动的尴尬局面。
近日，中国殡葬行业龙头企业福寿园公布的2025年上半年财报显示，公司营收约6.11亿元，同比暴跌44.5%，亏损高达2.61亿元，相当于每天亏损145万元。这是福寿园自2013年登陆港股以来，首次交出亏损的财报。
更令人震惊的是，其核心产品经营性墓穴的平均售价从12万元骤降至6.3万元，几乎腰斩。这一数据不仅反映了福寿园的困境，也折射出整个殡葬行业的寒冬。
福寿园的困境并非个例。总部位于南京的万桐园，同样主打中高端市场，上半年收益仅1106万元，同比下降54%。安贤园、中国生命集团等同行也纷纷承认，殡葬收入板块面临巨大压力。
一边是老龄化加速带来的潜在需求增长，另一边却是殡葬巨头营收承压、高价墓地滞销。这本该是一门“躺赢”的生意，为何突然陷入困境？
答案藏在时代的巨变之中。
回顾过去几年，高价墓地的涨幅堪称惊人。以福寿园为例，从2018年到2024年，其经营性墓穴的平均销售单价从10.25万元/座飙升至12.12万元/座。2023年，福寿园旗下上海松鹤园新墓区开售，一块仅0.6平方米的三穴墓，标价高达45.78万元，折算下来每平方米单价高达76万元，远超同期上海豪宅价格。
在墓地价格飙升的背景下，甚至出现了“炒墓”和“墓地贷”等怪象。2017年，苏州因墓地价格五年内上涨10倍而实施限购政策，原因竟是上海人涌入苏州购买墓地，推高了当地墓价。2021年，昆明某陵园更是推出“墓地按揭贷”，最高可贷款20万元，期限长达10年，利率固定为9%，且无需抵押。
当墓地价格超过房价时，一些人选择了更“魔幻”的方式——买房存放骨灰。毕竟，房子有70年产权，而墓地使用年限超过20年后还需续费。
高价墓地之所以能够长期存在，主要依赖于两大“杀手锏”：稀缺性和情绪价值。
我国公墓主要分为公益性公墓和经营性公墓两类。前者类似“保障房”，由政府管理，不以营利为目的；后者类似“商品房”，允许私营企业进入，明码标价，满足客户多样化需求。然而，在数量上，公益性公墓占主导地位，但供不应求。《中国民政期刊》数据显示，72%的县（市、区）缺少城镇公益性公墓，且新批新建的公益性公墓数量极少。
墓地供不应求，价格自然水涨船高。另一方面，高价墓地买卖的其实是活人的面子。在亲人离世时，家属往往处于悲痛和焦虑状态，决策时间短，议价能力几乎为零。一句“这是您最后能为父母尽孝的机会了”，直接将购买行为上升到道德命题。这种情况下，价格早已不是核心考量，“体面”“圆满”“不留遗憾”才是关键。
据远方研究所统计，2024年全球国家殡葬费用数据显示，中国人平均殡葬费用达4.1万元，仅次于日本，位居全球第二。其中，墓地费用占比最大，达到50%-70%。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厚葬尽孝”，这种文化惯性为殡葬服务赋予了极强的情绪溢价能力。
如今，高价墓地为何突然卖不动了？首要原因是国家出手整治高价墓地。近年来，“天价墓”“殡葬暴利”等问题屡屡引发社会关注，国家多次强调殡葬行业的公益属性，将其视为基本的民生保障。
2025年，中央一号文件首次将殡葬改革范围从农村扩展至全国，明确提出“推进公益性生态安葬设施建设”。紧接着，民政部发布《殡葬管理条例（修订草案征求意见稿）》，划出硬性红线：
公墓应当以节地安葬为导向，推行墓位和墓碑小型化。安葬骨灰的单体墓位、合葬墓位的占地面积分别不得超过0.5平方米、0.8平方米；安葬遗体的单体墓位、合葬墓位的占地面积分别不得超过4平方米、6平方米。墓碑高度不得超过地面0.8米。
今年2月，上海发布《殡葬服务项目清单》，明确单个墓穴价格上限为16万元。相比之下，早在2016年，上海高档墓地均价已逼近29万元，单价是全市房价均价的4倍以上。此外，去年10月，全国开展了为期一年的整治殡葬领域腐败乱象专项行动，剑指“高价墓”“天价花篮”“捆绑消费”等乱象，各地殡仪馆馆长、工作人员被查的消息频见报端。
过去，殡葬业是“市场化”的试验田；如今，它正被重新定义为“民生工程”。当“稳民生”成为首要目标，殡葬的金融属性必然被剥离。
其次，人们的消费观念和取向也发生了变化。福寿园在财报中坦言，业绩下滑的直接原因是“客户的消费行为趋向谨慎”。在“先紧着下一代，再照看这一代，最后再想着上一代”的现实排序中，墓地这个曾经被赋予孝道象征、情感寄托和社会体面等多重意义的空间，逐渐从“必要投资”降级为“可削减支出”。
更深层的变化可能是中国人生死观的重塑。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受“生态葬”——将骨灰撒向大海，或埋在树下、花坛里，与自然融为一体。这些过去被视为“不能入土为安”的方式，如今正成为“优选项”。
2023年3月，“广州报名骨灰撒海市民逐年增加”这一话题登上热搜。据广州民政数据，每年报名参加骨灰撒海活动的市民超3500人。大连海葬服务需要提前预约，每年春季都会出现排队现象。上海的海葬撒海量从1991年首次活动的200多具，上升至如今的每年近万具，累计已护送80247位逝者骨灰撒向大海，服务家庭超31万户，成为全国海葬数量最多、服务体系最完备的城市之一。
从现实出发，生态葬不仅便宜，还有补贴。全国多个省份已出台推行节地生态安葬的补贴政策：
北京对选择骨灰海葬和自然葬的市民实行全额补贴，还免费提供逝者遗体接运、火化、骨灰寄存等殡仪服务，市民无需花一分钱；
在广州，选择骨灰撒海的费用全免，还可申领2000元补贴，骨灰还林类安葬可申请减免，多个墓园零收费；
在陕西西安，选择壁葬、草坪葬等葬式奖励2000元，选择海葬、骨灰散撒则奖励5000元；
在浙江，11个设区市90个县（市、区）全部出台和完善生态安葬奖补政策，温岭市甚至将“逝后奖补”改为“生前享有”，即年满70周岁的户籍城乡居民自愿在生前申请其亡故遗体火化后采用节地生态安葬方式，在签订协议后，可在生前每月领取奖励金，非温岭户籍也在奖补范围内。
更有人选择寄存骨灰，继续观望。重庆一个陵园的营销总监表示，现在很多人选择先将骨灰寄存起来，一年寄存费不到300块，相比动辄几十万的墓地，简直是白菜价，而且还能无限期延长购买决策时间。
放眼全球，更多元、更个性化的殡葬方式应运而生。有人将骨灰做成钻戒佩戴，还有人将骨灰发射到太空。例如，日本公司SPACE NTK曾与Space X联合推出“太空宇宙葬”，将骨灰压缩成小型胶囊，装入人造卫星发射升空，绕地球公转5年后飞往太空燃烧殆尽，价格在2.5万人民币到50万人民币不等。
从“厚葬”到“薄葬”，从“占地”到“回归自然”——这或许不仅是殡葬业的转型，更是整个社会对生命价值的重新审视。死亡无法避免，但安葬方式，正在被重新定义。
当下，贸易保护主义的阴霾笼罩全球，地缘冲突此起彼伏，通缩压力如影随形，普通人如何在这场风暴中守护钱袋子？
我们有份“智谷趋势内部研判”，每周为你解读宏观、经济、政策、楼市等多个领域的重要动向，199元/年，全年48期，帮助大家看清趋势，直达本质的财富信号。
最近恰逢智谷趋势12周年庆！为回馈各位读者朋友，现在订阅，我们还将加赠——
1、《5节宏观分析框架课(音频)》
2、1场《下半年市场展望闭门分享》
扫码入圈，看清趋势，消除迷茫，仅限50个名额。
猜你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