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刘晓博
今日，多家权威媒体报道了一则引人关注的消息：平安全国性战略调整步伐加快，平安人寿上海总部部分员工将南迁深圳。
据可靠消息，为确保搬迁顺利，平安人寿提供了两套解决方案：选择赴深圳工作的员工，将获得一定幅度的薪资增长，并享有探亲差旅补助、搬家补助等福利；若选择离职，则可获得“N+1”的补偿。
这一举措并非首次。去年7月前后，平安银行已进行过一次类似搬迁，将上海办公的信用卡、消费金融及金融市场部门员工回迁至深圳总部。当时，这一举动被部分员工和网友解读为“变相裁员”，甚至引发了一些法律纠纷。平安银行当时回应称，由于历史原因，部分员工在上海办公，而管理团队在深圳，搬迁旨在加强管理、减少风险、提升效率。
如今，一年之后，平安人寿也踏上了从上海回归深圳的征程。两年两次搬迁，平安系与总部功能相关的人员撤离上海、回归深圳，似乎已成为不可逆转的趋势。
那么，这背后的真实原因究竟是什么？
要解答这个问题，我们需要简要回顾平安集团的发展历程以及中国金融中心的演变史。
中国改革开放的起点是深圳蛇口。平安保险作为新中国第一家股份制、地方性的保险企业，于1988年3月在蛇口诞生，最初由招商局、工商银行和中国远洋运输总公司合资创办。1992年，公司更名为中国平安保险公司，从地方性保险公司转变为全国性保险公司。随着业务的不断拓展，平安保险于1995年搬出蛇口，来到深圳的中心城区——福田区，改造了一栋工业厂房作为总部，结束了租房的历史。
随着平安集团的壮大，其对顶级金融资源的渴求也日益增强。然而，当时快速成长的深圳却首次遭遇了“金融天花板”。
1996年至2000年前后，国家调整了金融要素市场的布局，分散在各地的多个证券、期货市场被关停并转，资源迅速向上海集中。例如，深圳有色金属期货交易所于1999年并入上海期交所；同年，深圳最大的券商——君安证券被上海国泰证券合并。2000年8月，为筹备创业板，深交所主板暂停新股发行，且一停就是四年，直到2004年6月中小板面世。
从1999年到2004年，深圳的金融业蛋糕迅速萎缩。失去了一流的舞台，一批金融机构和从业人员纷纷搬迁至北京和上海。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平安集团决定大举进军上海，并在陆家嘴东方明珠旁边耗巨资建造了平安金融大厦。
而平安集团在深圳的那个简朴的总部，则一直使用到了2008年。这个位于八卦岭工业区的总部，前身是“嘉丰纺织”的工厂厂房。1994年4月，因嘉丰纺织无法偿还平安的贷款，将这座位于八卦岭工业区55栋、面积近三万平方米的厂房用以抵债。
平安集团委身于八卦岭简朴的总部里，却在上海浦东核心区修建奢华的新大楼，这难免让外界产生诸多联想。那篇著名的网文“深圳，你被谁抛弃”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的。文章中这样谈及平安在浦东建设新大楼：“这听起来好像是深圳企业北上扩张，但据业内人士称，平安保险的核心业务部门已基本迁往上海，包括不久前迁出的集团投资管理中心。平安保险已经‘金蝉脱壳’——公司实际上已迁往上海，但名义上的总部还留在深圳。”
然而，平安最终并未能将总部迁至上海，而是维持了“深圳+上海”双总部的格局。当时有平安高层这样描述：“深圳是‘政治中心’，上海是‘经济/利润中心’”。不过，平安对上海的偏爱是显而易见的。它孵化的一堆独角兽企业，如陆金所、金融壹账通、平安好医生、平安医保科技等，总部基本上都在上海。
那么，为什么平安没能圆梦上海呢？这可能与广东省、深圳市的全力挽留以及大股东的反对等因素有关。平安的第一大股东虽然历经更迭，但深圳系、央企系国资一直持有相当比例的股权。此外，金融企业总部的搬迁也有严格的审批手续。
2009年，随着平安在深圳的第一高楼——平安金融中心的动工，平安总部搬迁的猜测终于烟消云散了。
那么，为什么平安维持了多年的“深圳+上海”双总部局面会突然瓦解呢？承担总部功能的部门开始纷纷搬离上海、迁回深圳，这背后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第一个原因是合规的要求。
根据《保险法》《公司法》及《市场主体登记管理条例》等相关规定，公司的主要办公场所应与注册登记的住所保持一致。平安集团、平安银行、平安人寿的注册地都在深圳，因此双总部的模式并不符合法律法规的要求。
第二个原因是降低成本、提高效率。
近年来，随着利率的不断走低以及经济调整期不动产价格下跌的拖累，金融机构的利润增长放慢，甚至出现了负增长。在这种情况下，降本增效显得尤为重要。上海的营商成本高于深圳，总部分在两个地方也会增加管理成本。集中办公可以降低费用、提高效率。
第三个原因，我认为是更重要的原因：深圳地位的上升以及先进办公手段的广泛应用（如网上会议、视频会议等）让上海的吸引力下降了。
2002年前后，深圳金融市场停滞不前，民间充斥着“被抛弃”的焦虑。不少人甚至认为深圳不仅会被苏州超过，还可能被无锡超过。然而，历史总是充满了意外。深圳主板市场暂停四年新股发行后，最终因祸得福——收获了中小板、创业板，迅速实现了逆袭，股票成交额全面超过上交所。
近年来，上交所搞了科创板，重新划分了两个交易所的资源边界。但股票成交金额仍然维持着深交所＞上交所＞港交所的局面，深交所的股票金额能排到全球前三。
深圳在科技创新上的进步更是迅速。世界知识产权组织最新公布的2025年全球科技集群排名中，深圳—香港—广州集群位居全球第一。按照排序的三大指标推算，即便深圳单独参加排行，也能位居前三。
香港作为中国唯一真正的全球金融中心，地位越来越重要。未来加密货币、稳定币都将在香港先行先试；人民币离岸中心也在香港。
金融企业把总部放在深圳，可以兼顾深圳和香港两大金融市场，实现内外兼修，资源优势都不亚于上海。
如果我是平安集团的高管，我会为当年没有把总部搬迁到上海而感到庆幸。正是一直深耕在有创新基因的深圳，平安才有了如今的收获。
如果比较上海和深圳本地发展起来的金融机构，你会发现总部在深圳的更强一些。比如浦发银行不如招商银行，上海银行比平安银行弱一些，太平洋保险比平安保险弱一些。
按照总资产和营收排名，中国平安是当今全球第一大保险公司，也是发展中国家及新兴保险市场中唯一入选“全球系统重要性保险公司”的，还是中国金融牌照最齐全的金融集团。
当然，上海仍是中国重要的金融中心，它的优势在于金融要素市场齐全、交易额庞大，也拥有很多先行先试的优势，外资企业总部扎堆。
最后总结一下：
平安总部功能回归深圳，并不意味着抛弃上海，而是企业内部功能的整合，考虑的重点在于合规、效率、成本。更大的背景是：跟20多年前相比，深圳的资源变得更丰富了，跟上海的差距已经非常小了，不再构成“要不要去上海”，“要不要维持双总部”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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